叶炉却神色平静,没有去看多磨,只是用了个简单的治疗术,把肩膀上那两个血洞封住,不让灵血再外流。
那鬼头虽然牙尖嘴利,到底是只咬出来两个牙齿大小的小洞,也不甚深,加上灵血体质痊愈速度异于常人,很快就止住了。
伤口愈合后,他才抬起头,迎上了那一双被恨意浸透的眼睛。
他不会轻易杀人,只不过因为这只是一场选拔入宗院资格的比试,不必如此大兴干戈到夺人性命。
然而,倘若是对方残暴无理,执意要取他性命,那么以牙还牙,他也不会客气。
多磨已经被恨意和滔天怒火冲昏了头脑,挥着狼牙棒,全力砸过来。
情绪上的冲动让他的步伐紊乱,一双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叶炉的人头。
“【星火燎原】。”叶炉纹丝不动,立在原地,让纯炎真火围着自己一圈圈向外燃烧。
这多磨既然修的是阴邪之道,那么就不怪他烧个天翻地覆了。
他会的法术少是不假,然而凡事贵精不贵多,凭这火,他就能让那厉鬼哭喊,邪佞胆寒!
只是,多磨自己彻底被失去鬼头的愤怒冲昏了头脑,眼见脚下火焰熊熊,却只是目光盯着前方一步一步迈进。
脚下传来灼烧感,多磨却浑然不觉,也仿佛听不到那百鬼哭喊,只是死死注视着叶炉前进。
叶炉执剑而立,等着多磨穿过火海走向自己,在那狼牙棒挥过来时,飞身而上,剑若长虹,势如破竹,直接斩向多磨的头!
狼牙棒撕裂了叶炉的衣角,而叶炉也伤了多磨的肩——正是被那鬼头啃咬的那一侧。
鲜血奔涌而出,多磨用手揩了一抹血,伸进了嘴中,鲜血粘在了他的脸颊嘴角,让他整个人显得更为可怖。
然后,那狼牙棒,就冲着叶炉的腰挥来!
如果被击中,也许叶炉整个人,都会被拦腰击断。
此时用御剑飞行,也是来不及了,叶炉伸出另一只手,凭借灵兽之力,竟是硬生生地接住了这狼牙棒。
同时,那狼牙棒上的狼牙,也刺穿了他的手心。
“哈哈哈哈哈!”多磨已经有点疯癫了,看到对手见血,异常兴奋,拔出狼牙棒,就要再度挥下来。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狼牙棒竟然蒸腾出丝丝热气,然后当着他的面,化成了一摊铁水!
多磨愣住,紧接着,眼前一片赤红,整张脸就灼烧起来,他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台下旁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叶炉只不过一掌拍上去,那张刚刚还穷凶极恶的脸,竟然被烫得皮开肉绽!
所有人自然地以为,那掌心必定是施了法术,引了火来,才能将融化铁棒,烫绽皮肉。
这就是纯炎之火的力量吗?
台下众人皆是悚然一惊。
有人恰巧看过叶炉之前几场的比试,那时候的火,尚且没有现在烈,更没有现在猛。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这人竟然精进的这么快!不,也许一开始,他就没有展露全部的实力。
多磨只觉得整张脸火辣辣地疼,而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了。
“你做了什么!?”他大吼。
“一点投桃报李的小礼物。”叶炉跳离,远远地看着多磨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把剩下的血涂在了玄渊剑上,用另一只手释放着治疗术吧血孔止住。
“你以为,我看不到你,就杀不了你吗?”多磨停下,带着冷笑。
叶炉不出声,不给他辨别自己方位的机会,只是起了剑,静静地看着多磨,好像看着一个死人。
那个咒印,那对血肉的残食,让他无端想起了,当时在炉中被火焰炙烤的时刻。
无论是回云峰,还是多磨,从来都是只有修仙人的傲慢,却毫无修仙人的操守,残忍地选择以屠害他人性命,助益自己的修炼。
当时的他,刚刚从炉中出来,身体虚弱,意识浑沌,能保护自己安然无恙全身而退,还是仗着血纹加身,金光附体,更遑论复仇。
而今,纵然他只是一个低级散修,也有了自己的剑,有了自己要走道。
无论天赋好坏,修为高低,人皆可立于天地,堂堂正正为自己挣命。
没有人生来就该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哪怕命如蝼蚁,也有资格活出自己的天地!
叶炉注视着还在叫嚣的多磨,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
他不会让这个人,不,这种人,活着走下决斗台。
而理由,不单单是因为多磨想杀自己,所以提前消灭一个仇人。
这种人,只要活着,就会继续秉持着自己的傲慢,视他人为脚下碎石,毫不留情踩下,碾碎,只为铺就自己那条成仙路。
英雄斩邪佞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
而他,本就是苍生之一。
苍生也可执剑,为自己而战。
平地起了风,那玄渊剑上,竟是荡出来了阵阵剑气,碰到了剑上灵血,剑气肆虐,狂乱而不羁。
叶炉黑发散乱在这狂风中,眼里却是如落日沉渊,深不见底,整个人充满了肃杀之气。
多磨还在狂暴怒吼,而叶炉只是一偏手,整个人便如狂风卷落叶一般,带着那凌厉的剑气,眨眼间便来到了多磨面前。
多磨感受到了一阵冷风,刀割般刮在血肉模糊的脸上,紧接着就是脖颈上的一阵凉意。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再细细感受,人头就从肩膀上掉落下来,睁着那血红的双眼,张着未来得及说什么的嘴,咕噜咕噜,滚到了那一颗烧得焦黑的鬼头旁边。
偌大的一个决斗台上,就这么立着一个衣衫已经被血染红的少年,还有在地上并排着的两颗头颅。
全场寂静无声。
许久,招考官才走上了台,语气滞涩:“淘汰赛第七组第一场,散修叶炉胜,晋级下一轮。”
淘汰赛为了晋级,争得你死我活已经见怪不怪,然而惨烈成这样的,还是少见。
叶炉走下台,经过了牧九霄和林寒,看也不看,就往前走。
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路,牧九霄想说些什么,被林寒拉住,摇了摇头。
只有闪闪,跳到了叶炉的肩头,轻轻舔着他脸上的血迹。
走出了人群,不知又走了多久,叶炉才闭了闭眼,终于软下来身子,靠在墙边,看着天空发呆。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有意识地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