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2505-0724-1430

　　反重力摩托艇驶过一片硝烟弥漫的焦土，从前方的巨树林里走出来数名“无畏”号女舰员。

　　曾茉正要问苏菲娅，这些女舰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发现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造物人。那都是曾茉不曾见过的新面孔，这也提醒了她：克罗诺斯人已经捕获了更多“无畏”号舰员，并以此培育出了更多的造物人。

　　局势愈发让曾茉不容乐观，她的心头也随着颠簸的反重力摩托艇而忐忑不安。

　　摩托艇载着她和苏菲娅继续往巨树林深处前进。曾茉又经过一番观察，发现身着舰服是清一色的女性，反而是那些造物人都是佩戴衣饰品的男性，这和她刚才在地面营地里所见到的情况完全相反。

　　曾茉问苏菲娅：“这些女船员该不会和兰桑一样都被克罗诺斯人寄生了吧？”

　　苏菲娅似乎还沉浸在精神锁强加给她的痛苦之中，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曾茉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如果说笨手笨脚的造物人还能一眼加以辨别，那么这些被剥夺了本体意识的傀儡则就很难识破了。

　　苏菲娅瞟了一眼东张西望的曾茉，说：“在克罗诺斯人的社会系统里，雌性是统治阶层，它们具有神圣不可亵渎的社会地位。”

　　曾茉觉得很不可理喻：“真的假的？现在都26世纪了，还搞母权那一套，好玩吗？”

　　苏菲娅说：“不要从你的人类角度去看待一个完全陌生的外星文明，这没有任何比较意义。”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克罗诺斯人所拥有的远比我们人类先进的文明竟然是建立于母权之上。”曾茉一脸嫌弃地说，“难道在他们的社会关系中，两性之间就只有统治与被统治了吗？”

　　“你所指的两性关系是指人类的情感关系吧？”

　　“也不完全是啦。”曾茉说，“可就如你说的：在克罗诺斯人的社会系统里，雌性是统治阶层，你的意思显然是说决定克罗诺斯人社会地位并不是它们后天形成的社会能力，而是先天的性别属性。”

　　苏菲娅问她：“那你可知道，早期人类曾有一段时期也是母系社会，它的形成原因是什么？”

　　曾茉说：“我当然知道啦，那是由当时的生产方式所决定的嘛。谁掌握了先进的生产方式，谁就能拥有更多的社会财富，无论是农业时代的土地和劳动力，还是工业时代的原料和资本，又或者是信息技术时代的知识产权，总而言之，有钱就是太阳！”

　　“那你有钱吗？”苏菲娅笑问。

　　“我嘛，”曾茉咳了一声，“我虽然现在身无分文，但不代表我以后还是没有呀。”

　　苏菲娅说：“克罗诺斯人是以生物技术为主导的文明，这一属性使它们偏向于以繁衍方式来划分社会地位。如果要和人类来比较，它们的社会模式就相当于原始人类的母系社会。”

　　“克罗诺斯人居然用一个远落后于我们人类的社会模式发展出了远比我们先进的文明？你在开玩笑吗？”

　　苏菲娅说：“我没有开玩笑。克罗诺斯人不同于人类需要通过男性的精子和女性卵子受精才能繁衍出下一代，它们是属于单性繁殖的物种，而且繁殖出来的后代的性别又具有随机性。所以生育是雌性的生理特权，同时也是它们划分社会等级的唯一依据。”

　　“克罗诺斯人原来是单性繁殖，我还真没看出来。”曾茉扫视着尾随在摩托艇后面的造物人。

　　“我也是通过访问它们地心的矩阵数据库才查到的。”

　　“那么那些没有生育能力的雄性怎么办？”曾茉问她。

　　苏菲娅冷酷地说：“没有生育能力，就只能被当成最底层的劳动力——仆从！”。

　　“仆从？家仆？”曾茉一看自己现在就穿着如此卑微的制服，心理极不平衡。

　　苏菲娅说：没有生育就无法维系种族的延续，所以在克罗诺斯文明中，生育是高于一切的特权象征！”

　　“你说雄性的克罗诺斯人是仆从，可为什么我们刚才在地面营地看到却只有女造物人穿家仆服？那些雄性造物人去哪了？”

　　“它们都在更早前的地面寺暴动中被屠杀光了。”苏菲娅说，“那是一次自不量力的暴动，最后存活下来的变节者也都被强制换上了仆从制服。”

　　曾茉幸灾乐祸地说：“能把雄性孩子当作仆从来使唤，它们克罗诺斯人也是死有余辜。”

　　“种族灭绝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吗？”苏菲娅勃然大怒，“你没有孩子，你不会明白孩子在父母心中有多重要！”

　　曾茉一听，心酸地说：“如果孩子对于父母而言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我的老爹要离家出走呢？”

　　“这个问题你自己去问曾仲吧。”苏菲娅说。

　　“一定是老爹身上发生了他无法左右的事，所以他才会离开我的吧。”曾茉自我安慰说。

　　“也许吧。”苏菲略作思索，又说，“不过我还是怀疑克罗诺斯人的文明可能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建立起了母系社会。”

　　“难道说它们曾经也和我们人类一样？”

　　苏菲娅点头。

　　“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呢？”曾茉问。

　　苏菲娅说：“当我第一次进入地心的矩阵时，马上就被贤者阻止了，它强行潜入我的意识，想要查清我真正的企图。但正如我之前跟你说过，意识的窥视过程是双向性，所以我也从它那里得到一些矩阵数据库所没有的信息。”

　　“贤者有矩阵数据库里所没有信息？”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苏菲娅说：“单性繁殖的文明不存在性别平衡的理念，而掌握生育主导的一方在巩固了自身特权地位后，极可能会将其强化，形成垄断。矩阵数据库与贤者之间信息不一致，排除技术问题，就只有一种可能：克罗诺斯人曾经也和人类一样是有性繁殖，但因为某些原因才让雌性拥有了垄断生育的单性繁殖能力，而为了巩固这一生育特权，它们就故意篡改了历史真相。”

　　“所以矩阵数据库里面的信息其实是不完整。”

　　苏菲娅回头观察摩托艇车尾，以确认没有可疑的情况，“在克罗诺斯人的历史中，它们的统治阶层虽然也经历无数次的权力更替，但唯独雌性至上的社会意识形态被成功固化下来，且从来没有被动摇过。”

　　“能力即是权力嘛。”曾茉认同了苏菲娅的假设，“大千宇宙，万物生灵各有差异，但总有一些规律是共通的。”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让全宇宙的男人都臣服从于你的裙下？”苏菲娅开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