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整个仪式上都是羞愧和尴尬的神情,这没有让大家觉得很不妥,一些人认为这是因为阳光对国王的即将逝去而感到难过所致,更多的人认为这是他装出来的。所有人更关注的是自己的未来,在新政权下自己的利益是否会受损。同时,大家也很关注阳光身边的部长和老将军,他们认为两人在某种意义上起到摄政王的作用。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阳光、部长和老将军一直住在王宫里,因为政权刚刚交接,他们担心形势不稳,王宫里戒备森严,很安全,他们还把家人都接进了王宫。部长和老将军看到阳光还是心神不宁和忧心忡忡的样子,开始有些担心,他们害怕强烈的刺激和兴奋让阳光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尽管女儿文淑即将临盆,部长还是让她好好照顾阳光,现在是关键时刻。贤慧的文淑虽然自己快要临盆了,还是让侍女搀扶着她伴随在阳光的身旁,阳光不忍,他告诉妻子自己身体和头脑没有问题,他让妻子在房间里休息,他有事会来房间里找她。
阳光一直在思考着,试图解开心中的困惑,也藉此希望能减轻心中愧疚的感觉,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卑鄙的想法?自己还是一个高尚的人吗?自己的本质就是坏的吗?但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产生过坏的想法呢?这是他第一次仔细地思考人性和哲学问题,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以前在地球上他把主要的精力花在物理学的研究上,他现在觉得人性和哲学上的思考也很难,同时也很有趣,他现在能理解以前阳星说的,研究人性和社会学很有趣。他努力地回忆自己的经历,自己做过的事情,尤其是当时的想法,包括在地球和类地球上的。他觉得以前自己的想法很简单,一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基本需求,一个是为社会做贡献,前者很容易满足,他对物质生活要求很低,后者要难得多,但这也是他内心快乐的最大源泉。他还试着去分析其他人,尤其是类人们,包括同自己打过交道的以及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他去猜想当时他们为什么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动机是什么,他们活着的目的是什么,他觉得这些要错综复杂得多。他还想从历史中找到答案,但他的历史知识太少了,对人类历史上的重大事件他只有一些粗略的了解,不知道细节和当时人物的想法。真希望机器人还在,它储存着人类所有的知识,他禁不住想。他有时去问文淑,文淑读过很多书,她会给阳光讲类人的很多历史故事,阳光惊奇地发现类人的很多历史重大事件同人类的挺像。
看到阳光最近情绪低落、忧心忡忡,文淑终于忍不住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他如此困惑。阳光说:“我拿到了国王的王位,我是太自私了吧?”
文淑先是一愣,聪明的她很快猜到了阳光的想法,她说:“这个对国王自己的家族也是好的,你接任了王位,会善待他的妻子和孩子们的。另外,你做国王对整个国家的百姓也是很有利的,国家需要一个贤明的国王。”
文淑的话一下子让阳光的心情愉悦起来,但这个愉悦的心情马上就消失了,他很快想起了他要带领这个国家去做什么,发动世界战争并统一类地球。阳光无力地靠在妻子胸前,他问妻子:“我们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吧?”
妻子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一只手抚摸着肚子,无比温柔地说:“是的,我们很多时候都是自私的,但很多时候也会把家人和孩子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英雄,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了理想,而牺牲自己的利益。但大多数人还是自私的,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和孩子。”
五天后,阳时走完了自己传奇的一生。就在一天前,经过艰苦的思考,聪明的阳光粗略地总结出了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他认为,不管怎样,人都是自私的。人们都想获得什么,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这是阳光第一次去探索人性和社会的问题,他只能把所有事情粗略地分为物质和精神上的。在物质上,人们都想获得食物、衣服、住所、钱和性,等等。在精神上,人们想获得安全感、归属感和爱,人们还希望能发挥自己的力量和价值而得到认可,另外人们还想不断地完善自己,充分发挥自己的潜能并实现自己的价值和梦想。他认为人们在不同时期以及不同背景和环境下,追求的侧重点会不同,很多人的最重要追求只是物质上的食物、衣服和住所,尤其是对那些很贫穷的人,但也有很多人为了爱和理想而放弃物质上的追求,有些人则会更加贪婪,他们更看重金钱,为了金钱会牺牲很多精神上的东西,包括道德等。在这些众多的物质和精神上的追求中,侧重点是经常变化的,很多人为了家人尤其是孩子,会放弃物质上的东西,甚至生命,来获得精神上的满足。也有些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放弃生命的。他还想到了高原国,那里的人们很虔诚,经常体罚自己来警醒自己是有罪的,经常把财产分给别人,但他认为他们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死后能获得更好的归宿,或者获得更好的来生。他想,人都是自私的,物质上和精神上,都在努力获得物质和精神上的满足。
他想,自己也是自私的,以前最大的追求是尽可能为人类做出贡献,实现自我价值和梦想,来获得精神上的满足。这是有生以来自己最重要的追求,因为在地球上衣食住行等物质需求都得到了几乎无限制的满足,安全感、归属感、爱和尊重也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剩下实现自我价值和追求理想了。但自从他想到了制造原子弹后,他就变了,他向往回到地球上,那里物质上的诱惑实在太大了,那是近八百年的生命和每天完美的生活,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无法抵御如此巨大的诱惑。他也比较了自己在类地球上之前的想法,那时他认为自己的理想和事业比生命更加重要。但是,自己在类地球上的生命可能只有短短的三十年或者更少,而地球上的生命长度接近永生,另外,这里的生活质量同地球上的也无法相比。因此,他认为让他牺牲类地球上的生命并不是困难的事,而牺牲地球上的完美永生就很难了。他也想到了一些类似的事情,很多父母会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孩子的生命,一些英雄会为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但这些生命都是相对短暂的、低质量的,如果是完美的永生,比如像自己的情况,他们应该就不会选择牺牲自己生命了。
想出来了这一套人性体系,阳光顿感心里轻松了很多,他不再象以前那样感到惭愧,自己以前想夺得王位,追求完美永生,这是人性使然。但他现在还有另一个困惑,那就是自己当初在地球上选择加入探险队时,是知道很可能要付出生命的,在那时怎么没有害怕和犹豫呢?不仅他自己,还有很多人想加入探险行动,甘愿为了人类的发展和宇宙的探索而奉献生命。他还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可能是当时大家都很冲动,或者渴望挑战和刺激,或者是大家知道生还的可能性也不小,或者是受到其他人和整个社会的影响?对于自己的改变,阳光还想到了另一个原因,可能是自己在类地球上生活时间长了,受到了普通人的影响,减弱了斗志和决心,让自己更加珍惜生命了。其它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失去了地球上美好的生活后,才变得更加向往和珍惜它们了?总之,他想了很多种原因,但一直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想出来的一套人性体系合理地解释了他之前不可思议的卑鄙想法,使他不再愧疚。他还想到了公主,以前他一直以为公主太狠毒无情,为了权利甚至杀了亲哥哥,但他现在对公主多了一点理解,那毕竟是为了拥有整个国家呀,他还听说公主已经统一了整个东土,这不禁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女人太狡诈、手腕太高超,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五味杂陈。
阳光还为自己制造原子弹找到了另外一个理由,他在制造原子弹的过程中会极大地提高类人的科技水平。类人现在还处在农业社会阶段,他记得地球上人类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才制造出来第一颗原子弹,他要在短短的五年,至多十年内制造出原子弹,把类人社会的科技水平提高几百年。正是因为他的到来,才给类人带来了科技革命,否则类人不知道要在黑暗的农业文明中摸索多少年,他为类人做出了极大贡献,这也恰恰符合他的初衷,把类人带入更高级的文明。他还想到,这也可能是超级外星人的意图,他们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让他来改变类人社会,比较他之前采用的传播科技知识的自然和温和的方法,这会是更激烈的、更极端的方式,因为统一类地球的过程会造成不少的伤亡,但这种方式更快速和高效。每当想到这些,会让阳光心潮澎湃,也踌躇满志。
在阳时的葬礼上,阳光一改往日的局促和羞愧,如释负重的他从容淡定地主持了前国王的葬礼仪式。妻子和岳父家族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他们和众多官员甚至惊讶阳光的变化如此之大。其实,很多官员心里不服阳光的统治,一个原因是他并没有海西国贵族的血统,甚至都不是海西国人,这点同前国王一样。另外,他的身材非常矮小而且还有残疾,从外表上自然地他会引起别人的轻视。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象前国王那样展示过神力。但是,首相和几个核心的内阁官员对新国王表现得非常崇敬,他们甚至跪在地上亲吻国王刚刚走过的地方。部长和老将军非常开心,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家族里会出来国王。第二天又添了一件大喜事,新国王的儿子降生了,但是老国王的葬礼刚刚结束,他们不好大肆庆祝,只能私下暗暗庆贺。阳光看着刚刚出世的儿子,又增加了信心,他发誓要带上他回到地球,他是地球人类的后代。
大家平静下来后,开始商量未来的计划。部长和老将军说,要继续征讨北方部族的叛乱,但那里山地众多,不好剿灭他们,以后可以多用火器作战。当阳光提出进攻东土的时候,他们大惊,东土已经被女皇统一了,东土的实力远大于海西国,而且从海西国到东土要在海上远航四个月,这样超长距离的远征会让部队非常疲惫。更主要的是,海西国同东土联系很少,没有必要同东土开战。为了说服他们,阳光只好把自己的一些真实经历讲了出来。他说,自己以前生活在一个非常美好的世界,叫最美世界,阳时以前也生活在那里,这并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生活。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大东国。在大东国他认识了一些高官,包括防务大臣、财政大臣还有他的女儿公主。后来,公主想害他,他只能逃亡,在来海西国前他在北国,并在那里制造出了火炮,击败了矮人。但迫于公主的追杀,他只能再次从北国逃亡,他骗到了一艘船,沿着一条没人知道的路线,从北国向东航行来到了海西国,最后见到了前国王。但是,公主很快就会知道他成为了海西国的新国王,会派兵来追杀他,因为公主了解他的能力,会制造出新式武器,这些武器未来对东土会是个很大的威胁,公主深谋远略、非常聪明,应该会在他羽翼尚未丰满时迅速干掉他。阳光说,与其被动地坐以待毙,还不如突然出击,打她个措手不及,还有成功的希望。
听了国王的话后,部长和老将军先是震惊,而后是无语。他们终于知道了新国王和前国王的真实身份,原来还有一个最美世界,原来他们的世界在一个圆球上。他们也对目前的形势感到担忧,国王说的对,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必须出其不意的主动进攻东土。最后,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提出了一个方案。他们可以先派出一支远征军从海西国向东航行,沿着传统的路线,在东土的南边海岸登陆,攻击大东国的南方,这样就会把大东国的军队吸引到南方来。然后,他们再派出另一支远征军从海西国向西航行,沿着最新的路线,在大东国的东北海岸登陆,大东国人不会料到他们还会在那里登陆,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球形。那里离大东国的首都就不远了,因为大东国的大部分军队已经被吸引到南方,在大东国军队撤回来之前,他们有机会出其不意地迅速攻下都城,为此,他们可以用火枪这个新式武器,这是他们的一个秘密武器。部长和阳光都认为这个方案不错,阳光有些庆幸当时阳时杀死了北国船上的所有人,否则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条秘密航线。
但是,老将军还说这个方案也有一些问题。第一个是兵力的问题,除了向西航行的西路军和向东航行的东路军,还要留下一部分兵力对抗北方诸侯联军,虽然只是对抗而不是进攻,但也得需要一些兵力。而且,他们还得留下来一些军队保护都城的安全。另外,为了能吸引大东国的主力军队南下,东路军的实力必须要足够强大才行。目前海西国没有如此多的兵力,对此问题,老将军准备冒险招募一些新兵,主要加入他和阳光率领的西路军中,这样西路军一半以上的士兵是新兵,西路军在海上航行的时间最长,要五个多月,老将军有能力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在船上训练新兵。另一个问题是长途远航会严重影响将士的身体健康和士气。东路军还好些,远航时间较短,大约四个月。它的总指挥是老将军以前的老部下,后来接任老将军成为新的军团长,他们关系很好。老将军对他很了解,他和军团士兵亲眼目睹了前国王的神力,对前国王很信服和崇拜。他的军团是东路军的核心军团,士兵最精锐,因此不用太担心将士的身体和士气。他们可以对将士们说,只是去突袭东土的南方,成功后会撤离,海西国的海军很强大,这样使将士们觉得不会有很大的风险。老将军说,更关键的是西路军的士气,有至少一半的新兵。另外,西路军需要在大海里航行五个多月,而且是一直向西航行,海西国人都认为一直向西和向南航行会抵达大海的尽头,那里有海神,如果打扰了他,他会掀起巨浪打翻所有的船只。部长和阳光都认同老将军的担忧,但一时想不出好的方法来维持士气。
不久,阳光想到了一个办法,一年多前在北国船来海西国的航行途中,为了避免船员们在长途航行中意志消沉乃至崩溃,他告诉他们目的地是一个宝岛,宝岛上有无尽的财富,而且这个宝岛是一个跳板,通过它能去最美世界。这次他想用类似的办法,因为有很多海西国人是相信前国王有神力的,也有一些是相信他自己有神力的,前国王说过他们两个都是天神和天母亲生的。为了避免打扰所谓的海神,阳光还想到,可以告诉士兵他知道一条特殊的通道,可以避开海神。部长赞许阳光的方法,他接着说,是否能告诉士兵他们直接航行去最美世界呢,那样更会激发他们的士气。老将军说,这样不行,当他们抵达后发现并不是最美世界,会大大影响士兵的士气,不利于以后的作战。最后,大家综合了一下意见,告诉士兵们要去一个他们未知的岛国,那里非常富裕,士兵们在那里能拿到很多财富,为了抵达那里,他们得沿着一条特殊的通道一直向西航行,有前国王和新国王的神力相助,那条特殊的通道可以避开海神。部长和老将军说,提出这个富裕的、未被发现的岛国是合理的,在海西国神话中有这样的岛国。阳光感慨,不管在哪里,探险和发现宝藏对人们都有很强的吸引力,近一千年前在地球上,人们也是为了发财而发现了一个未知的新大陆。他们还认为,阳光向士兵宣扬最美世界的主意很好。老将军说,我们告诉士兵战死后可以去最美世界,这样能让将士们在战斗中更不怕死。但是,根据海西国的信仰,人们死后会在这个世界再生,为此,阳光可以告诉士兵天神刚刚创建了最美世界,他去那里看过,如果人们足够虔诚,他们死后就能去那里。他有信心完美地讲述那个世界的所有细节,因为他在那里生活了23年。他也真心地希望人们死后能去那里,他希望北国的船员朋友们现在那里,阳时现在那里,也希望自己死后能去那里,如果今生回不去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