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从四面八方锥心裂骨的疼痛中醒来,眼前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他想叫,他想挥舞拳头把疼痛的源头直接打烂,但无论是面部还是其它地方显然都没有任何知觉,除了疼痛之外他似乎丧失了对身体的全部控制。
谍战片中敌人折磨我方同志撕心裂肺痛苦凄厉的惨叫,拶指上缓缓渗下的浅红液体,嵌进手指的竹签,一幕幕画面浮现在黑暗的背景之上,疼,真他妈的疼啊!
陈岩是个感觉迟钝的人,以前看电视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即使被严刑拷问也能如每个优秀的同志般撑住,但现在他觉得哪怕能让着疼痛暂停一秒,无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付出,只要这疼痛能暂停一秒。
一秒。
令人天旋地转的疼痛形成了一股漩涡,旋转着将陈岩缓缓吞没,意识弥留之际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女子轻轻的叹息。
紧接着陈岩陷入了无边无际永恒无止的黑暗。
黑暗中仿佛有一个甜美的女声逐渐远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另外一个男声画外音交叠响起逐渐止息:“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即使自宫,也未必成功!”
一个宽大的金属房间。
一张特制的床。
一排仪器上跳动着各种曲线。
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有八块腹肌的男人。
这个精壮的男人现在却躺在这张床上,身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线缆和管子。
这么强健的人居然也会生病?
他生的是什么病?
而且居然还病得这么重。
在钢化玻璃隔开的房间的另一侧,一排排显示器后的身着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顺序报告着某个任务各个步骤执行前的自检状态。
金属音质的倒计时结束时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被果断按下。
“神经融合程序已启动!”
另一面墙上显示着多个分隔的实时动态监控画面。
居中的画面里显示的是一个容器中悬浮的人脑,人脑上的沟壑清晰可见。
另外一个画面里显示的是放大到微米级别的动态融合过程,一种散发着某种金属光泽的液体自容器的下方注入,液体中悬浮的微粒像得到了某种指令般游向脑干并汇聚起来。
几个小时以后,画面上的微小粒子完全消失不见了,从脑干处延伸出无数条泛着金属光泽的线,连入了容器上的某个位置。
“融合过程完成!”
“血压正常!”
“脑压正常!”
“脑电波正常!”
“……”
“一切指标正常!”
一名容颜清丽的女科学家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多其他聚精会神观看整个过程的科学家也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一声掌声突兀地响起,紧接着掌声四起,数十名科学家和工作人员相互拥抱着,有的人眼里甚至闪烁着晶莹的液体。
“我们成功了!”
“……”
仿佛永恒的很久之后。
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房顶毫无瑕疵的金属色泽,他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脑袋如被铁锤敲裂般疼痛。
仍然是痛,不过这疼痛似乎比之前减弱了许多。
他想抬起自己的手,但自己手重若千钧,仍旧难以挪动分毫,男人的手指动了动,眼睛再次缓缓张开。
头依然有种麻胀酸痛的感觉,宛如喝劣质冒牌茅台恰酒醒时分。
除了屋顶依然泛着那毫无瑕疵的金属色泽之外,还有一张清秀的女子的瓜子脸。
女子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双峰随着呼吸在微微地起伏着。女人伸出纤白修长的手指,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能听见我说话吗?”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又过了好一会,点了点头,同时发出微弱几不可闻的声音:
“能。”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女子耐心地像幼儿园的阿姨。
“陈岩。”
“很好,先不要说话了,也不要想太多事情,否则你的头可能会很痛。”女人笑了,嘴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要问,没关系,先不要问,先好好休息,这些问题以后我都会一一为你解答。”
女子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疼痛消失后你可以试着活动活动手指,之后试着控制手做一些动作,再之后是手臂,腿和身体。不要着急,你有很多时间。”
女人接着说,“你已经昏睡了7天,嗯,这比我们预计的要长一点。”
“你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下床行走,千万不要着急,要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训练自己的身体适应。我会经常来看你。”
“如果头痛的厉害,可以尝试回忆一下这个画面,也许会有效果。”女人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在男人的眼前停留了几秒钟。
那是一张油画的照片,陈岩当然还记得那幅画的名字叫“星空”。梵高的星空,当然,这应该不是真迹。
陈岩的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才艰难地挤出三个字:“你是谁?”
女人笑了,笑的灿烂。
“我叫程心。”
“今天你不能再多说话了,也不能再多想事情了,先睡一觉,过几天我会告诉你记忆中缺失掉的一切。”女人没有回头,和两个保安一起快速走出了房间。
陈岩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了,疼痛伴随着梦境和过往的记忆一一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