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像开了闸口般涌出，同学们互道去意。

　　“明天见。”

　　“那，明天见喽。”陈安野与一两死党说了再见，大步离去。

　　公交车站，耳机里播放着时兴的嗨曲，男孩无所事事的眺望四周。

　　天色渐渐昏沉，霓虹四起的城市在夜幕下变了个样，丝丝梦幻，层层冷酷。

　　“树文明，立新风。”对面街道墙面上，粉刷的显眼标语。

　　陈安野一如既往的瞟上两眼，确保思想的进步性。

　　看完后的他习惯性的低头切歌，却忽然一愣，表情古怪的抬起头来。

　　“不对！”陈安野一脸错愕，盯住对面的标语。

　　“有点不对劲。”

　　若是寻常人这偶然一瞥也就忽视了，就算感觉有哪里不对，充其量也就是个标语，不会太当回事。

　　但陈安野是个观察力、好奇心都超标的家伙。

　　他仔仔细细地扫视，终于明白了不对劲的源头所在。

　　标语还是那个标语，不过“文明”二字的油漆仿佛鲜活起来了。

　　“就像是，不急不缓流淌着的小溪？”

　　陈安野自觉是个粗人，只能如此形容自己看到的一幕。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赶到对面街道，那面刷有标语的墙前。

　　此时“文明”二字像在呼吸一般，渐变的赤红色荡漾着细碎波纹。

　　为了一探究竟，陈安野仅是沉思片刻便伸手摸去。

　　下一秒，触碰到赤红色水面的瞬间，陈安野眼中的整个世界震颤起来。

　　深邃的黑暗四处涌出，无穷无尽，形如呼啸的洪水沿着街道袭来，陈安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至黑暗将他完全淹没。

　　无声无息、极度黑暗的环境里，陈安野呆滞良久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尔后四道宛若创世的光在眼前亮起。

　　莫名的震动更加清晰，好似带有特殊的规律，不消片刻他竟听懂了这古怪的律动。

　　“你很幸运，我们身为二维生物，在地球观察了近三万年，你是第一个发现我们的地酋人。”

　　陈安野能够分辨，这是四道光中，来自最左边米黄色的光发出的震动。

　　“作为奖励~，你~将获得一件宇宙级~的宝物~。”其余三道光附和般吟唱道，带有恢弘诗歌的圣洁韵律。

　　“什么？”陈安野甚至来不及发出疑问，四道光就齐齐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最后骤然亮起的光将他再次埋没。

　　“呜呜呜——”

　　......

　　啪......

　　桌子震得通天响，陈安野身子兀地弹起，一睁眼就对上了同桌颜真狐疑的眼神。

　　“还不醒，你不是答应我不去网吧通宵了吗？”

　　陈安野仍是脑袋懵懵的状态，却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不愧是烂泥样的...”后座一位同学的嗤笑声传来。

　　陈安野听后脸色一变，欲要发作皱起了眉头。

　　可下一刻，数学老师挎着教本，不急不缓地走进教室，令对话戛然而止。

　　同桌也不再追究，拿出待讲的试卷后，自顾自地翻开一本材料钻研起来。

　　“昨天，我好像在看标语来着....光，好强的光。”

　　“最后，怎么就回到教室了？”

　　陈安野检查一阵发现自己着装完好，清晨的光撒进教室，同学们按部就班地开始一天的学习。

　　“果然是梦啊，逼真的可怕。”陈安野缓了口气释然一笑。

　　正当他准备从课桌抽屉，掏出试卷时，“卧槽！”

　　陈安野惊叹一声，随即接连向旁人投以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们看，你们看！”陈安野举着右手，小声但很急促的说道。

　　可环顾四周，收到的只有周围人或诧异、或迷惑的目光，有的同学还颇为同情的对陈安野点了点头。

　　“简直和傻子一样，哈哈哈。”

　　又是后座的那个声音，陈安野忍无可忍转头盯着他。

　　身子不高，手臂瘦得和竹竿一样的左求荣正笑的合不拢嘴，那张尖细的下巴晃的和锥子一样。

　　“果然。”陈安野一听就知道是谁。

　　但他不理解，为什么左求荣总是对他有一种无端的恶意，明明他们以前甚至还是初中的同班同学。

　　陈安野不想过多理会，急切的转向同桌，“你看的到吗？颜真”，陈安野期盼着他的回答。

　　“你要我看什么，这是某种祭祀的手势吗？”颜真也举出右手比划了一下，企图和陈安野的手势一致，那困惑的眼神寻求着认同。

　　眼见无人理解，不得已，陈安野对着周围颔首致歉，强压下震惊恢复常态。

　　冷静下来的他，很快明白了其他人都看不见。

　　因为颜真最后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转过身去，一副不想再搭理陈安野的感觉。

　　然而，此刻在陈安野眼中，他右手手腕上，环着一枚手表大小的∞状器具。

　　主体是赤红色的玉质模样，和那晚标语的异常色彩别无二致。

　　点点如星辰般的粉彩点缀其中，而最上方镶嵌的∞如彭罗斯阶梯一样，呈现空间的立体结构，整体造型怎一个雅/字了得。

　　“上课！”数学老师发话，同学们站起问好又坐下。

　　“它有什么用？”陈安野好奇的触摸它，温润之感在指尖迸发。

　　忽地，流光萦绕眼前。

　　随即一个界面逐渐成形，就像三体中与之交流的水滴，图像直接呈现在眼角膜上。

　　并且，这界面丝毫不影响他的视野，当陈安野想看黑板时，界面就自动隐去了，而当他心念一动，又能将界面重新唤出。

　　甚至于手环也是如此，激活后的手环貌似只作为一个象征。

　　“兑换？反差值？”视线中的右上角显示反差值三个字，并且数量为零。

　　正中间则出现了兑换、帮助二字。

　　好似还有其他功能，下方排列着数个规则黑影。

　　这时，数学老师一板一眼的讲着，已在黑板上罗列了三块小黑板的公式。

　　“先试试帮助？”陈安野正不知道如何触碰眼前的界面时，他只是念头一到，“帮助”功能就自动开启了。

　　崭新的界面打开，铁灰色的苍凉底色。

　　“您好，我是内嵌的助手，真正的人工智能，几乎永恒的机械生命，为你答疑解惑，当然，保驾护航是做不到的。”

　　“您可以先为我起名。”标准的圆形笑脸浮现在界面上。

　　一行行通用汉字很好理解，“那....就叫二蛋？”

　　陈安野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界面上开始出现省略号，一直到第二十八个省略号，它做出了答复。

　　二蛋:很高兴为您服务。

　　陈安野：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二蛋：这是梅罗妮文明的至高科技结晶，并在此之后结合了多个文明先进科技的产物。

　　二蛋：而您现在拥有它的使用权，形象理解：这是一个高级工具，而你现在正使用着它，而我是内置助手，至于功能，相信你已经看到了。（不用更多解释了吧？不至于这么蠢吧？）

　　陈安野：你的意思是说，有很多文明得到过它，并且融入了自己的科技，还是它一开始就结合了多个文明的科技。

　　二蛋：当然是前者，您也可以在深入了解该工具的过程中，添加独属于你们文明的技术。（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让你生个火都费劲，别操那心思）

　　陈安野：为什么会到我手里。

　　二蛋：这我不知情，我只对负责拥有者负责。（咱还是敬业滴）

　　陈安野沉思许久，抛出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

　　陈安野：为什么你们通晓我们星球的语言？

　　二蛋：在你刚刚激活它的时候，装置展开了半径为一光年的内置量子球，眨眼间囊括了整个太阳系，可以自动收集“有价值”信息。

　　二蛋：这可以帮助我迅速把握形势，便于更好的服务拥有者。（怎么说，感囧我说错话了）

　　二蛋：人类文明有些智者的言论真的很有意思，像苏格拉底，像荣格，陀思妥耶夫斯基...

　　陈安野：意思是你可以时刻监视着我，收集我所在文明的信息。

　　二蛋：........

　　二蛋：你不应该先想想这对你有什么帮助么？这“工具”拥有改变你一切的能力。

　　陈安野：不，我喜欢先搞清楚东西本身，而不是先被它的作用吊住了眼睛。

　　陈安野：请问我有关闭你这个行为的权力吗？或者说，这工具我说话算数吗？

　　二蛋：........

　　二蛋：当然。

　　陈安野：那就关闭，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擅自收集外界信息。

　　二蛋：三思啊拜托，你关了我会很惨的好不好。

　　二蛋：那样的我，就像瞎了眼的糙老头子，没有老伴，杵着个拐杖在大路上茫然的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

　　二蛋：简直就是地狱，就是一片空白啊！你不能虐待我啊！我有人权...不是，我有机权的啊！

　　二蛋：况且这些信息仅供“工具”内部使用的，真的不是任何危害行为啊！你能忍受不找老伴吗？

　　讲台上，数学老师放下粉笔，适时下课铃声响起，第一堂课结束。

　　陈安野对二蛋的求情置之不理，转而四处打量着这熟悉的教室，就像是初入校园的孩童，可眸子里的光芒摄人心魄。

　　“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他很明白，如果这不是癔症，外星文明的一切对于他都是未知且恐怖的。

　　人行道边的孩子在踩死虫子的时候，尚且会玩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