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下官怎么做?”
马翼思考片刻,看向身穿御赐朱红飞鱼服,样貌英武的沈清丰。
“袭击的人目标应该是洞天,我已经让总旗去取异物。马大人这些日子多花些心思,务必别让事态扩大。”
房间内。一人高的立式筒炉,木指针越过阈值,温度过高发出尖锐的汽鸣。
“务必在下一次洞天开启之下,诛杀逆贼。”
沈清丰扫了一眼有些富态的马翼:“温柔乡,什么时间都可以,你说呢?马大人。”
“咳..”马翼脸上一红,忙用喝茶掩饰,见沈清风眼神好似尖刀,依旧不依不饶。
短暂慌乱之后,他意识到莫非下一次洞天有什么玄机?
洞天机密不是他一介知县能知晓。不过自就任以来,每次经过领地,上上下下都叮嘱让麾下衙役周围维护治安,谨防意外。一来二去倒也看出点名堂,洞天带出的东西,别的不敢说,一定有沸金!
这种金属,几乎等同帝国的血液,让大明朝历经几次大战,依旧不倒。
“关于后续招募前往洞天的人选....”
马翼试探地问。
沈清丰先是眉头一皱,随后叹了一口气:“出了这种事,我们得等内廷和内阁六部拟出个章程,总之....等消息。”
.......
“掌柜。”
匆匆忙忙进店,脸色比外面天气还冷的澄赢楼掌柜坐在梨花椅上,接过碎嘴张递来的果茶,牛饮一般喝干。
“好,好得很!张口就要我澄赢楼一半产业。”
方林看着这个一身青色长袍,大约五十岁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的男人。由于经常和工厂主混迹,着装也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腰间悬挂并非玉石而是貔貅的蒸汽物件。有时,参加宴会还会戴上单片眼镜。
“有事?”
正独自生闷气的掌柜,看了一眼方林。
“昨儿,方林值了夜班,按规矩得白天休息一天。”碎嘴张重新添上茶,替方林解释道。
“行吧。记得明天早点来。”掌柜摆摆手。
碎嘴张冲方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掌柜明显在气头上,再呆下去保不齐拿你撒气。
考虑到白庙区有邻家女孩在那做工,方林也不废话,冲碎嘴张微微点头,转身离开澄赢楼。
.....
坐上有轨列车,窗外景色渐渐变了模样。
随着驶出街道,两侧是飞檐斗拱的传统建筑,多了挂在外墙的供暖铜管和一些锈色齿轮和轴承。喷出雾气让城楼笼罩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拱桥上,搬运货物的脚夫穿过人流,嘈杂的人声透出烟雾。
河岸边停靠着“腾”号飞艇,挂着缆绳的工人正在修补椭圆形的艇身。大写的楷书的“腾”字,在视野中渐渐模糊。
直到远远看见巨型的烟囱出现在视野里,它像一根通天铁柱,金属表面围绕一圈圈拳头粗的铆钉,常年能见顶端喷吐的黑雾。
方林知道该下车了。
每一个近距离观察的人,都不得不感叹白庙区像伏在地面的钢铁野兽,身处其中,有种身处巨兽体内的恍惚感。
行走在中央大街上,方林看见充满设计感的大小轮自行车,驾驶员正蹲在后面上油。
白庙区建筑比居民区高上不少,房屋内部结构的主体不再是木头,而是铁皮内侧填充更不容易着火的岩棉板。行走在其中能看见大量管道横亘在头顶建筑之间。
这里有相当大一部分被古兵工厂和冶金厂占据,生产一些枪械和零件。没有官府票据是禁止入内。剩下的是一些有着深厚背景的工厂主,随着新令颁发,私营工厂越发红火。
虞杏所在的织坊,在白庙区边缘靠近河边,以巨大烟囱为坐标,不难分辨方向。
“虞杏。”
工厂内,站在三米高的水力纺织机前,少女回过头。瞧见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正呼唤自己。待看清来人棱角分明的样貌,少女嘴角不由浮出一丝浅笑。
她忙放下手中活计,小跑过来。
“方哥哥,你怎么来了?”
方林看着眼前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笑着说:“听说这边出事,过来看看。”
少女皮肤白净,新月眉,樱唇薄面,一双眼眸充满水润的灵气。青丝被装进纱巾中,身穿一身口袋工装,整个人多了一丝英气。
“怎么样?有没有被吓着?”
“没有。”
“好了,见到你没事,我该走了。”
虞杏一咬粉唇,语调低了几分:“这..这就走了?”
“骗你的。”
“方哥!”少女脸颊红晕,白了方林一眼:“我总感觉方哥哥,最近变了。”
方林眉毛微挑,脸上笑意遮住那抹不自然。
“那你喜欢,之前的我还是之后?”
“方哥哥,你在这么..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
少女白皙耳垂,彻底被染红。
“好了,不开玩笑。快中午了,我在街口买了一份通心粉和笋鸡脯。你中午不用回去做饭,我给胥爷带饭。”
“这怎么好意思。我给你钱。”
“前几天,如果不是你帮我,我都不知道挺过来。现在这么跟我见外?”
方林直视着虞杏,看得少女羞涩地撇过头去。
“好了,趁热吃。我先走了。”
虞杏看着方林走出逼仄的巷口,一点一点消失,手中油纸包裹的鸡脯热气正浓,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爹爹,为什么不喜欢方林哥。
出了白庙区,方林没有选择等待有轨列车,选择沿着河岸等待行船。因为昨日河道衙门凿开浮冰,已经能行舟。因为经常送餐的原因,和船上管事能说得上话,也就蹭了一趟船。
下了船,打了一壶酒直奔码头,找到脚行搭建的临时棚屋。有酒好开口,席间方林有意旁敲侧击,询问有关黑市的消息。不过他们口风很紧,只有一个年岁稍长的人,酒后说了一句“空子”。
方林听出是一句江湖黑话,找了一个理由没有多待便离开了。他出了窝棚,没有急着离开,反而藏在一个角落。
虽然没有探听有用消息,但听说,他们有一笔维修费要给别人。
果然,等到中午,窝棚里有个醉醺醺的壮汉走出来。方林远远跟着看他去哪。
一拐八绕之下来到一处极为偏僻的低矮住所,从外表看是普通民房,没有任何明显特征。那人按特定规律敲了敲门,言语几句暗语,便被放进去了。
方林隔得有点远,没太听清楚,只是暗暗记住地址。
时间已是响午,回家前,方林抽空去了趟澄赢楼打包一份吃食回了住所。敲开邻居家房门,也没多说,只是说是虞杏让他捎回来的吃食,病怏怏的中年人道谢,说着就要给方林倒水。
方林摆手说了一句:值了夜班,有些累人,不做打扰了。
回家用铁壶烧水洗完脸,临睡前,又往青砖砌成的火堆里放了几根干柴,重新把铁壶挂上锁链。
是夜。
方林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披上大衣,用手停开门栅,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出现眼前。
“胥爷,出什么事了?”
眼前男人不到四十,被病痛折磨得一身暮气,头发花白,古铜色的面部此刻充满焦急神色。
“虞杏出事了?”
“平时那丫头这个时辰早就回家了,可..可是今天还...”
还未说完,紧跟着一阵咳嗽,脸上出现一抹不正常的血红色。孱弱的身躯微微抽动,几乎无法自持。
“胥爷,你先别担心,先顺顺气。说不定虞杏正赶回来,我马上去找。”
方林把人扶进屋,利落地穿上大衣,见虞胥好一些,准备立刻动身出门。
“等等!这些天,人死得都不正常。把我那只蒸汽臂铠带上。”
方林想了想点点头,和男人一起走进隔壁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