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楚莫恩以为自己死定了。
血花在眼前四溅,楚莫恩看到前方飘起一缕白烟,而苏介桉正笔直躺在自己脚下。
他万万没有想到,前一秒还在被他怀疑的对象,下一秒竟毫不犹豫地替他挡子弹。
楚莫恩吓傻了,他两脚发软,瘫坐在地上。
苏介桉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天空,像失去生命力一般,他的肚子被破开一个大洞,鲜血正从伤口内源源不断涌出。
楚莫恩既是惊慌又是愧疚,他赶忙捂住苏介桉的出血处,却无意间摸到一样令他更为震惊的东西。
楚莫恩颤抖地松开沾满血浆的双手,透过裸露的创口,他分明看到一个心形铁盒被包裹在层层金属肋骨和电线血管之下。
猎枪重新上膛的声音将楚莫恩的意识拉回现实,他必须逃走……否则他将永远无法知道真相!
***
楚莫恩爆发出此生的最大潜力,头也不回拼命狂奔。可怕的枪声于身后穷追不舍,仿佛永远无法甩掉,除非死亡降临。
这帮人究竟是谁,与艾玖那边似乎不是一伙的?因为艾玖一方的做法仅是想方设法困住自己,但这帮人却对自己赶尽杀绝!
不过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必须……砰!
楚莫恩突然摔倒在地,带有延迟性的钝痛感逐步扩散至全身。
算了,也没什么好挣扎的,就算死得不明不白,但至少不需要逃得那么累……缓缓闭上眼睛的楚莫恩如是想到。
3秒之后,楚莫恩猛然睁开双眼,他意识到痛源来自于额头,而非后背。
他尴尬地爬起身,左顾右盼,庆幸无人撞见他出糗的一幕。
大概是逃得太专心,楚莫恩根本不知道枪声与追击者是何时消失的。既然没人从背后放冷枪,那么他又为何会摔倒?
楚莫恩疑惑地伸出双手,竟触摸到一堵看不见的墙,原来他是被前方这片无形的障碍物撞倒。
是魔法,还是黑科技?楚莫恩搞不清楚,但经过这几日的锤炼,他亦能坦然接受自己无法理解的现象。
冷静下来之后,楚莫恩的五感恢复正常运转,他的耳朵迅速捕捉到细微的流水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无形的墙。楚莫恩如此激励自己,同时顺着水声的方向一路摸“墙”向前。
流水的动静变得越来越清晰,楚莫恩激动得直奔声源。
然而他的期望再次落空,从河道上方穿越墙壁的方案被大脑否决。因为那不是一条悠扬温顺的小溪,而是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
这条河流又宽又急,应该是贯穿整座城市的母亲河,若沿途逆流而上,说不定能走回自己家门前。
但可惜的是,他已无家可归。
此刻的楚莫恩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他的所谓“家人”,大概也和苏介桉一样,被那些拥有金属骨架的怪玩意所替代。
前方是难以逾越的无形障碍,旁边是充满危险的湍急河流,楚莫恩正一筹莫展,似乎自己真的无路可逃。
“楚莫恩!”一个熟悉的嗓音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楚莫恩猛然回头,发现果真是艾玖,她正带领一帮人向此处包围。
“你、你们要干嘛?”
艾玖冷漠回答:“当然是带你回去。”
“然、然后呢,洗掉我的记忆,接着让我一遍又一遍经历那个夏天?!”
艾玖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那么我也无需再费口舌。反正这3年来你一直这样度过,也不会在乎再来一次吧?”
楚莫恩瞪大双眼,嘴巴无声开合,震惊得蹦不出一个音节。
3年……竟然已经过了3年……
“喂,你这样会刺激到他!”站在艾玖旁边,一个全身包裹着防护服的家伙小声提醒。
艾玖仍表现出满不在乎,甚至讪笑道:“就好像他有勇气跳河似的,明明如此胆小。”
对方的嘲笑反倒提醒了楚莫恩。他暗暗观察,发现河流并没有被那道无形的墙阻隔,说明通过下方河床的空间可以抵达墙壁的后面,只是这个办法需要冒一点险罢了。
“放弃挣扎,乖乖和我们回去。”艾玖慢慢靠近楚莫恩,“只需要把脑袋‘洗一洗’,你什么都不会记得,又可以轻轻松松去过下一段人生,何乐而不为?”
那个穿防护服的家伙也在助攻,“如果你仍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全部告诉我们,我们会进一步为你调整参数,让你过上更加理想的生活。”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楚莫恩忽然念起诗来,心血来潮的他想给这一幕增添更多的戏剧色彩。
“他为何突然这么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旁边的人好奇地问艾玖,后者却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话音刚落,楚莫恩像一位宁死不屈的壮士,一头扎进汹涌奔腾的急流里。
***
楚莫恩在河流中上下翻滚,不知过了多久,随波逐流的身体最终被幸运冲到岸上。
他拖着沉重的躯壳爬到干燥的地方。为了防止潮湿的衣物带走体温,他费力脱下黏在身上的衣服,仅留下一条维持人类最后尊严的底裤。
幸好外面的世界也处于夏季,他把拧干的衣服摊开晾在树杈上,自己则呈大字形躺在阳光下,汲取太阳的温暖。
暖洋洋的光线使楚莫恩的眼皮愈发沉重,他想好好休息一下,他真的太累了。
***
他终于又想起什么,关于自己“最后”的记忆。
那个冬天异常寒冷,他清楚记得事情发生在平安夜前夕,是他18岁生日的前一天。
他来到家门前的那条河,河面上已经结冰,但仍有些不牢固。即便知道那里很危险,但他还是义无返顾地踏上去。
脚底下不断传来冰层开裂的咔嚓声,令他极度缺乏安全感,可他仍旧没有退回岸边的意思。
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成功……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然而,他的故事是安全警示录里的反面教材,脆弱的冰面终究无法承受他的体重。
他猝不及防跌进冰河里,冰点温度逐渐冻结他的血液,令他的四肢无法继续挣扎。他的意识尚且清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离河面越来越远,最终沉入冰冷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