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恩再次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那不是天上星星的海市蜃楼，而是一片灯光璀璨的不夜之城。

　　13个小时的漫长流浪总算走到尽头，他激动得湿了眼眶。有人的地方就意味着有水和食物，即使他现在身无分文，依旧可以求助于民警。

　　然而现实再次让楚莫恩傻了眼，因为前方的景象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汽车不在地面上奔跑，而是像飞行器一般井然有序地航行于空中。街道上“人”来“人”往，但它们身形各异，只有少部分保持着人类的基本形状，其他大多数……楚莫恩只能用“机器”一词来概括。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和随处可见的全息投影点缀着这座不夜城的热闹气氛，却让楚莫恩感到慌张与不安。

　　他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个概念，难道在自己被困的这3年里，外边已经发展成“赛博朋克”的世界了？！

　　在这条智能机器自由行走的大道上，楚莫恩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是唯一一个人类。每一台路过他身边的机器都会不约而同地回头，如果它们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情感表达，想必它们的脸上会出现惊讶的表情。

　　很快，楚莫恩便知道那些机器对他行注目礼的原因。

　　在一个貌似广场的地方，所有的电子屏幕都在循环播放与他相关的影像。有他和妹妹楚楚因为一瓶汽水而引发争执的片段，有他和苏介桉翘掉自习课跑去打电动的片段，有他默默注视项小影且跟随对方的一颦一笑而悄悄犯花痴的片段……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楚莫恩恨不得模仿鸵鸟那样，把头直接埋进沙子里。

　　在意识到自己被当作实验室小白鼠时，楚莫恩就有预感，他的一举一动可能正在被无数双眼睛观察着。

　　但即便如此，那些实验人员也没有必要把这些观察记录编辑成糗事集锦，放在全城人民的眼皮子底下公开处刑吧？难道自己的生活视频和那些宠物猫狗一样，有什么趣味观赏价值？

　　是退回野外流浪，还是继续在城中探索，楚莫恩感到进退两难。

　　就在楚莫恩最为纠结的时候，一只厚实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莫恩吓得猛然回头，看到对方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脸上带着令人放松的和善笑容。

　　“孩子，你的背后沾有大片水渍。”

　　那位胖大妈给楚莫恩的第一印象，就好像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热心邻居，尽管有时候很烦人，但又自带莫名的安全感。

　　这时楚莫恩才意识到，身上那些好不容易晒干的衣服，又被自己的汗水打湿。

　　“谢谢提醒，可是我没有替换的衣物。”楚莫恩又补充道，“我身无分文。”

　　在未来的世界里，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是更加和谐，还是更加冷漠？楚莫恩打算借机测试一下。再说，他既然能豁出性命来逃跑，当然也能豁出脸面去乞讨。

　　“若你暂时没有别的事情要做，欢迎来我家。一直披着潮湿的衣服，这不好……”

　　楚莫恩以为对方会提醒他小心感冒。

　　“潮气会侵入表层，腐蚀你内部的零件。”

　　***

　　楚莫恩开始后悔自己5分钟之前所做的决定，当他百分之百确定身边的胖大妈并非真正的人类，而是一个拥有人形仿真外壳和强人工智能的机器人之后。

　　胖大妈的住所就在广场附近，既然已经走到别人家门口，现在再婉拒也来不及了。楚莫恩只好硬着头皮随机应变，一边隐藏自己的人类身份，一边套取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

　　虽然语言逻辑稍有不同，但楚莫恩还是能明白对方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意思。

　　不过胖大妈明明是一个机器人，却像极了真实生活中的话唠大妈，不管旁人怎么想，她总是自顾自地倾诉自身相关的话题。

　　楚莫恩从中提取一个大概，原来胖大妈本是保姆型机器人，可是后来被淘汰了，只好去别的地方打工。但由于本身的程序设定，她总是表现出对别人的“过度关心”，导致她经常被顾客投诉，还因此丢了几份工作。

　　“这未免太惨了点……”楚莫恩偶尔给予响应。

　　“谢谢，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胖大妈露出无奈又感激的笑容，那复杂的微表情简直跟真人一模一样。

　　没想到在未来的世界里，连超级人工智能都混得如此艰难，那么人类又该如何生存……楚莫恩不禁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但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哎呀，聊了那么多，正事还没干。”胖大妈终于想起她邀请楚莫恩来自己家的初衷。

　　于是，胖大妈将楚莫恩带到一个电子立柜前，柜子的控制面板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按钮，不知道都有什么作用。

　　“这是一台多功能清洗烘干机，只需60秒，保证你从里到外都恢复干爽。”胖大妈热情地介绍道。

　　可楚莫恩却对这个立式“棺材”望而却步，毕竟他不是真的机器人，万一这台机器把他烘成人干……

　　胖大妈见状，不由露出失落的表情，“不好意思，你嫌弃也是应该的。这是我作为人类保姆时期的老搭档，后来跟我一起被淘汰了。不但功率低，耗时也长，以前只是用来清洁人类小孩的表层皮肤……”

　　“这就挺好的，我一点也不嫌弃！”听到这里，楚莫恩主动钻进机器里。他急需一次全方位的清洁，否则不断发酵的汗臭味将暴露他的人类本质。

　　1分钟后，浑身清爽的楚莫恩从那台机器里走出来。不止是皮肤和头发，就连身上的衣物也变回崭新的状态，楚莫恩在身心愉悦的同时，又开始想不通了。

　　如此方便快捷的清洁机器，在未来竟然成为被淘汰的废品，那么他现在所处的时代该是多么先进。

　　楚莫恩越想越沮丧，这个世界已不再是他熟知的2018年，也并非他以为的2021年。这里可能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