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与敌人之间严守中立的人们，似乎离敌人更近些。”一一摘自关莹莹日记

　　“你的意思是。。。你决定要去了吗？为什么。。。”

　　现在，在昭洋号里，任宏野一脸诧异地看着对面的张谦，拘束场中淡淡的柠檬黄映在两人的脸上，让氛围变得有些散漫。

　　“这才过了几天，怎么会改变主意的？”

　　“任宏野教授，我首先想纠正你的一个观点：你什么时候认为我一定不想去？”张谦脸上似笑非笑。

　　“啊？”任宏野一时语塞。张谦好像只是表现了一点犹豫，但从始至终就没有说出来过“不愿”两个字。

　　“所以啊，您这个所谓‘改变主意’就有根本错误。”张谦低下头。“但是，我还是要称赞您与关莹莹教授一句。”

　　“称赞我们。。。什么？”

　　“你们真是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希望什么，我是什么。不愧是立志于拯救世界的人，你们对于我的心理已经了如指掌了啊！替我传话给关莹莹教授，说我很钦佩她，她的目的达成了，已经可以放心了。”

　　“你的意思是。。。”

　　“请别让我把自己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反反复复地重复，当然是指我愿意与‘昭洋号’一起出航。”张谦有点不耐烦地说。

　　“可是你为什么不亲自当面跟她讲。。。”任宏野已经被这个年轻人仿佛在一夜之间的巨大变化搞懵了。

　　“为什么。。。因为我现在还不是很想见她，我不喜欢将别人放在掌心里玩弄的人。聪明并不是随意摆弄别人命运的托辞，希望你把这一句也告诉她。”张谦脸沉了一下，但是立刻又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哦，对了，感谢的话也是要说的，毕竟是因为她，我才能收获到我最宝贵的东西。”

　　张谦转过身，摆摆手，走出了机舱：“任宏野教授，你是个好人，这档子事完了以后就别再掺和这种麻烦死的事了，我的话已经尽了，到此为止。接下来的工作只是一些简单的调试罢了，你们只要操心一下出发的日期就好。”

　　说着，张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舱门处，只留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任宏野，和粘连着的匹练似的充满恶意的黄色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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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她了？”曲子冷漠的声音问。

　　“没有，是任宏野。”张谦回答，声音同样冷漠。

　　“哈。”曲子短促地笑了一声。“是内心作怪啊，没想到你还真的这么选了，我还打算再多看看你纠结的样子呢，没想到你这么利索。”

　　“看来你不管怎么变，这话唠是不会变了。”张谦按着眉心。

　　“我有什么办法？我仅有的两个乐趣就是看和说，你不会残忍到想让我丧失人生中百分之五十的乐趣吧？”

　　“哼。。。残忍。。。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种奇妙的不和谐感呢。”

　　“我们彼此彼此，明明是自私的动物，是什么能让你这么拼命呢？这一点我总是想不明白，你不过是个人类。。。”话音突然断了，然后，像真人一样的曲子的虚拟化身突然将头探到了张谦眼前。“你应该是吧？”

　　“离我远点。”张谦下意识地想去推开眼前这颗发着淡淡蓝光的脑袋，一伸手却推了个空。

　　“哈哈哈哈。。。”曲子后退了几步。“别这么无情嘛，我们接下来可是要一起去宇宙的尽头呢，这样的态度可不会很舒服的呀。”

　　“无所谓。”张谦声音闷闷的。“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搞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无所谓吗。。。这样也挺好的吧。人类要是都这样，那就不会有这么多破烂事了。”曲子绕到张谦身后也坐了下来，两人背靠背坐着，张谦却一点重量都感受不到。虽然如此，他也就这样僵住了，没有再动一下，仿佛真的怕自己会压到背后的人一般。

　　“呼呼。。。”曲子像是想笑，但是又强自忍住了。“张谦啊张谦，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张谦没有接茬，两个人就这样沉浸在安静中。

　　过了不知多久，张谦突然开口了：“曲子？”

　　“嗯？”曲子声音模糊，像是半梦半醒一样。

　　“我问你，如果我回答不走，你真的会毁灭人类吗？”

　　曲子嗤笑一声：“谁知道呢？也许会吧。”

　　“我明白了，如果真的发生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多留在这世上一秒。”张谦轻轻地说。

　　“就凭你？能让我消失？你要怎么做？吹牛把我吓死吗？”曲子回过头来，轻蔑地说。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如果那一天到来了，我一定会的，我说到做到。”张谦也将头扭向曲子这边，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你伤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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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这么说的？”桌子后面，关莹莹轻声问。

　　“没错，这是他的原话。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然他不可能变化这么大。说实在的，他都有点吓到我了，那种。。。怎么说呢。。。气场，感觉是已经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人才会有的了。”任宏野长吸了一口气，紧盯着关莹莹的双眼，说：“老关，你跟我交个底，你做了什么？”

　　“生死吗。。。有意思。”关莹莹好像没有听到任宏野后面的问题似的，自言自语道。“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想要说服他，但是我并不认为光凭那位先生的说辞就能让张谦回心转意。”

　　“老关！”任宏野好像有点生气了，“回答我！你对那孩子做了什么？我一直是支持你的，因为你做的是正确的，是在拯救，但是刚才的交谈，让我感受到了另外的东西。那孩子，已经绝望了！你怎么能。。。”

　　“我能怎样？！”关莹莹猛地拔高了声音，将任宏野吓了一跳。“我只是在践行先生。。。古德先生的指示罢了！我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是你我当初的理想吗？我们当时想要做什么才会遇到古德先生？人没有了根本，那么什么都无从谈起！我不要停下，在前进了这么长时间后，在取得了这么多成果后，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时，谁会因为随随便便冲出的一辆电车就裹足不前？”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反过来说，城将破时，王侯与百姓同命！我要将人类的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谁也不能破坏我们的家！”关莹莹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任宏野好像看到了那个曾经叽叽喳喳、充满活力的小女孩再向自己跳着脚。“我做了所有自己应该做的，我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所有人，没有胁迫，确实，我希望这个计划能够一丝不苟地、成功地实施下去，因此，我拜托古德先生，让他和张谦聊一聊。”

　　“你说。。。是古德先生劝服了张谦？”任宏野说。

　　“应该是这样，虽然先生只剩下了一点碎片，但是人格是不会变的，我相信作出选择的，还是张谦自己。”关莹莹的声音降了下来，她仿佛脱力了一般，颓然坐回了椅子中。

　　“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就尽早发射吧，我们就在这个日子，让宇宙边疆，真的呈现在我们眼前。”关莹莹在一片屏幕上，画下了这样的日期：

　　2066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