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深沉,大雨倾盆。
国字脸在生命最后一刻燃放的烟火照亮这深沉雨夜的时候,明英正带着十一子追踪。
在得知巧云被掳走时,明英心中的悔恨如大海翻倾。他痛恨自己没有一直监视巧云,痛恨自己又一次放过仇敌刘号。
是的,明英认定了这个掳走巧云的人,就是该死的刘号。
“和尚,你为什么要帮我?”
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的十一子才能勉强跟上明英的速度,这个俊小伙此时可以说是狼狈,夜风把他雨衣的遮帽吹偏,大雨从脖子灌进,像一只落汤鸡。
“奔跑时不要说话。”
明英心中焦躁至极,没有心情回答问题,而且感觉十一子速度太慢,真想丢下他。
一开始是因为需要十一子指路,而现在他们已经走出十一子的目击范围,全凭明英的异能隐约感知。
明英和尚的异能是强化类神降系,但他是大淖镇菩提庵方丈的大弟子,精通佛学,在世界暗面的一次任务中,巧合之下证得“天眼通”,看透世间远近苦乐。但明英又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他是护寺武僧,所以对天眼通另辟蹊径,开发出可以隐约感知敌人气息的功能来。
一想到不再需要十一子,明英就打算全速前进。
而十一子却先喊出:“和尚,帮人帮到底,你不能丢下我,我也要去救巧云!”
“你跑太慢,我助你一臂之力。”
明英不耐,右手一揽,就把十一子抱到腰边,如提小猫小狗,然后迈开步子,疾驰而去。
十一子只觉自己一眨眼,就被拦腰提了起来,不由咋舌:“和尚,你好大力气。”
明英只做不理,左手按住斗笠,在凶风恶雨中沉默前行。
“是这里了。”
在一座宅院前明英停下脚步。
闪电劈开黑暗,十一子认出地方来。
镇立第三小学。
这所小学黑漆一片,校工都已经回家了。
铁门却洞开,不知是被人强行打开,还是被风暴吹开。
十一子侧耳倾听,并未听到巧云的声音,天地间只有不断的风雨雷电之声。
“和尚,没找错地方吧?”
“不会错的,我已经闻到了,那只禽兽。”
明英径直向着一处教室走去。
那里,刘号把一个麻袋摔到地上,里面痛晕过去的巧云悠悠醒来。
“嗬嗬……女人……我的了……”
刘号的影子不时被骤然闪过的电光投射到墙壁上,扭曲且阴暗。
他掐住身下女人的喉咙,嘴角露出残忍暴虐的笑,把窒息挣扎的巧云缓缓举起。
“嗬嗬嗬嗬。”
这个变态了的独臂人低沉地笑着,在欣赏这个美丽女体在墙壁上扭动挣扎的影子。
巧云恐惧、崩溃,她想要求救,但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只能无力地挣扎、挣扎。
“动啊,继续动啊,可怜的小人儿,嗬嗬,多美啊。”
天空瞬间闪过一道裂痕,光亮定格,又消散。
电光在这间教室的墙壁上,照出了第三道影子。
“刘号,终于、我终于找到你了。”
明英站在门口,声音无悲无喜。
他按住头上斗笠,脸部被浓重的阴影覆盖,但那双闪动着仇恨和愤怒的眼睛,却让回头的刘号不寒而栗。
“是你、是你、和尚……”
巧云重重坠下,刘号惊慌后退。
“咳咳——”
女人痛苦地喘息,并恐惧地爬滚离开。
明英右手青筋狰狞,手腕一挣一缩,斗笠暴射而去。
“咚!”
斗笠撞得粉碎,刘号拦腰飞起。
“我要你死啊!”
明英暴起。
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
“请,明王,降身!”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他要倾尽全身力气,来亲手杀死面前的这个仇人!
在刘号惊恐的目光中,明英的身体剧烈膨胀起来,如同神佛传中的忿怒明王,高两米,头顶房梁,体格庞大,四肢粗壮,五眼怒张,眉目间有着无尽的忿怒,好似要怒火灭世。
正是金刚夜叉明王,摧伏一切邪魔。
一时间,天空中闪电乱舞,群雷轰鸣。
“妖怪!妖怪!”
刘号不住惊吼。
门外赶来的十一子也惊惧不已,不敢入内,直到他看到蜷缩在旁、不停战栗的巧云,才鼓足勇气,闯进来护住女人。
“我是妖怪?”
明英轻笑,这笑声在教室里来回震荡。
这高大无比的明王低下头,正面五眼齐齐看向刘号:目光中有着凌驾超出生命层次的威严愤怒,让这个恶兽手足俱颤、屎尿横流。
“就算我是妖怪,你也、该死!”
明英巨手一伸,就握住了刘号。
就要发力时,雷电齐鸣。
“放手!暗鸦局办事,不得放肆!”
教室屋顶炸开一个洞,闪电直直劈到明英身上。
“就是他杀的老郭?”
“救人要紧!”
一道光亮极速旋转,转成锋锐的刀刃,瞬息间就要把明英的巨手切割开来。
明英巨手上亮起一道佛光,正是老和尚觉悟大师赠送给他的保命手段。
佛光一挣,就把那光刃破开,但也让巨手中的刘号坠落出去。
“啊啊啊啊——死啊!”
明英怒吼!
巨大的波动从他身上猛烈爆发出来,一瞬间,房间四碎,气流激荡,十一子抱着巧云竟从屋内滚到了外面。
狂风猎猎,暴雨滔滔。
“你该死!”
金刚夜叉明王的忿怒相让明英失去了理智,大手一挥,卷动无边的风雨向突然搅局的二人袭去。
“阿雷,控制。”
“清微灌斗五雷大法,臣某告行荡秽!破!”
夜云涌动,天地阴沉,群雷暂息,只见一记天雷从天边极速降落,呼吸间,正中明英。
激烈的电流在他的肉身上窜动。
“光!”
趁此时,另一人疾喝,天地间顿时沉入黑暗,只有这人的双手凝聚着无穷电光,骤然暴射。
两人连击之下,明英根本无法抵御,他这高达两米的庞然身躯在这里就是巨大的肉靶。但是愤怒完全吞没了他的理智,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只会让他更愤怒。
“吼!”
明王忿怒,亦做狮子吼。
一道跳出听界的吼声借着风雨、借着忿怒,在二人心中震荡。
暗鸦局的这两人登时失去了稳定,从空中坠落。
明英抓住机会,踏步挥拳,当场崩飞一个。
另一人勉励挣脱狮子吼的影响:“臣某承诰净坛,破!”
三人战成一团。
一旁被暴雨洗礼的十一子和巧云早已经失去了镇静,根本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连滚带爬远离此地。
被明英遗忘的刘号也挣扎着爬出。
暗鸦局来人还是来迟了,明英的明王相力气之大,只是一握,就让刘号七窍流血,五脏俱焚,显然命不久矣。
这个挣得最后几口气的独臂人彻底成为了独臂人。
他的右臂骨骼粉碎,能爬出来,全靠诡异的左臂。
“嗬嗬——”
刘号痛苦地呼吸。
他艰难掏出对自己不离不弃的诡异笔记本,左手蘸着咳出的血,在上面画着。
“死,我要他也死,和尚,明英,死!”
怪异的左臂,肘弯向内,拇指向外,刘号艰难地控制着手指,在上面扭扭曲曲画着。
随后,一股晦涩难明的气息从血迹消失的地方升起。
刘号的血,被笔记本蚕食干净了。
“嗬嗬——”
这个独臂人下巴顶着地,看向明王的方向,没了气息。
但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死亡,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
在刘号死亡的瞬间,另一边激战的三人也突然静止。
场中凭空出现一个人。
这人孤傲站立着,孤立在漫天的风雨中,却没有沾惹一滴雨珠,他头颅微低,长发垂落,危险气息四溢。
他捂着左臂,环视一圈,露出天真的笑容:“我找到了,左臂,神之左臂。”
雨夜杀人狂,在此刻,现身了。
明英和暗鸦局的二人一动不动。
“不是你们。”
这个杀人狂呢喃,看向逃离的十一子和巧云。
“不是你们。”
最终,他的目光落到刘号的尸体上。
“是你。”
他和尸体一起消失。
然后明英悄然死亡。
暗鸦局二人,悄然死亡。
十一子和巧云,悄然死亡。
他们的左臂,都没了。
大雨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