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人口一百万的大城市女王城,北山就像个大乡村。
在本该是人流最密集的火车站前,来往的行人乘客,也只能说是稀稀拉拉,没多少人气。
人们的衣着打扮、建筑的精致整齐程度等方面,北山更是完全没资格和女王城比。
虽然在游逸看来,这两座城市就像两块发霉的蛋糕,闻起来都很臭,区别只是其中一个腐烂程度更高。
但除去这层主观感受,他暂时还是更偏好北山,因为这里的人迹稀疏,使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风险降低了很多。
现在的他,正处于火车站东边约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这里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一边是低矮的仓库,一边是红砖砌成的高墙。
游逸望了眼三米多高的墙壁,能看到墙头上扎着一圈一圈的铁丝网。
在墙的另一边,就是铁轨。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里翻进去。
回望四周,确认没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或是其他人注意到自己后,游逸猛地一个助跑,连着几脚蹬踏,便从墙头飞了过去。
轻巧地一落地,他就朝着火车站的方向折去,目标是乘客并不多的月台。
一边走,他一边从兜里掏出怀表,时间已经走到了三点四十。如果北线一号不晚点的话,很快他就能见到鲁尼怀特和他的女仆艾琳娜了。
想起那两人,游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尽管来这里‘迎接’二人,是他早就准备好要做的事,但一想起艾琳娜摧枯拉朽的力量,他的心跳还是稍稍有些快。
‘就剩一条命虫了,希望别在这里用上。’
当然,一列十五节车厢的列车,一下少了一大半,前面的站点肯定是要多停一会,不可能不晚点的。
‘或许这就是自作自受吧,我的煎熬时间变长了。’
心中自嘲着,游逸上了月台。
虽说跟格雷交谈的时候,他表现出了极强的自信。
但毕竟,他用来冒险的筹码,是自己的命。在遇到危险时,不可能一点都不怕的。
不过如果事态真的如他所想的发展,那这场考试的胜利,也许就十拿九稳了。
作为身手矫健的奥艺师,且过来的几步路上杂草丛生,遮盖方便,游逸的到来并没引起月台上乘客们的注意。没人发现,他们中混入了一个从外面翻墙进来的家伙。
时间飞逝,约在四点半时,随着一声尖锐的汽笛声和滚滚烟气,北线一号驶入了车站。
与此同时,在轰隆声和汽笛声的余波中,站台上的乘客和工作人员们,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怎么只剩下五节车厢了?”
“荒野中的盗匪都能抢劫列车了吗?”
“果然,现在哪里都不太平。怪不得好多灰砂人要回他们的国家……”
乘客们都有点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上车后,会在旅途中遇到危险。甚至有部分人,叫嚷着要退掉车票。
一旁的工作人员们,当即进行了劝导和安抚,最终在承诺了会上报相关部门,增强列车防卫后,才大致平息了这些乘客中的骚乱。
这些工作人员早早得到了通知,对安抚工作已有准备。
而在人群边上,弄断车钩,将大部分车厢遗弃在荒野中,引发现场骚乱的罪魁祸首,游逸,完全没心思听耳边的对话。
他的眼睛紧盯着五号车厢门。
下车的人并不多,不过最前面的是一位白岩老妇人,腿脚不便,所以后面的乘客们也只能慢慢等候。
随着几位乘客的离开,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
鲁尼踩着优雅的步伐下了车,他的脸上依然挂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乖巧和羞涩的伪装。
他身边有位贵妇人,与他交谈正欢。虽然距离比较远,游逸听不清内容。但两人脸上的融洽笑意,十分明显。
在二人身后,游逸看到了艾琳娜,她的身上那套秋冬装制服,这让她显得和其他工作人员格格不入。
游逸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一点。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完毕,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这时,鲁尼和艾琳娜也终于注意到了游逸。
鲁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再无心思和身边的贵妇人交谈,双目圆睁着,死死盯住游逸。
面部线条开始扭曲抽搐,微微张大的嘴巴欲言又止。他的身体,甚至出现了极为明显的颤抖。
本在他身后的艾琳娜,当即身体紧绷,绕到他身前,摆出了防御姿态。尽管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她的动作依然展现出了超越常人的镇静。
很显然,相比于游逸的早有预谋,鲁尼和艾琳娜显然完全没想到,为什么一个死人,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见到他们这样的表现,游逸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突然,他产生了一个恶作剧的想法。
他一边伸出手,僵硬的摆动着打招呼,一边缓慢的做出口型:
我,来,复,仇。
他相信,鲁尼能看明白他的意思。
“死灵!”
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站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上下车的乘客们、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以及更远处的其他人士,都被这声尖叫吸引。
众人的目光望来,聚焦在留着栗色中发,长相清秀如女孩的贵族公子鲁尼身上。
“发生什么了?”
“什么死灵?”
“退票!”
人群中,再次爆发了轻微的骚乱。
接着,人们的眼神顺着鲁尼的视线,落在了游逸身上。
游逸耸了耸肩,向众人示意,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发现游逸是个讨厌的灰砂人,而非什么死灵后,这些人都摇了摇头,镇定了许多。
他们看着鲁尼的神情,则像是在看精神病人一样。
“小鲁尼,你没事吧!”鲁尼身边的贵妇人,惊慌的用手帕擦拭着他的额角的冷汗,急切的关心道。
啪的一声脆响,鲁尼一巴掌扇了过去,贵妇人一个趔趄做到了地上。她望着鲁尼,捂着脸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但鲁尼却只是情绪激动的喊了声:“滚开!”
接着,这位少爷扭头对身边的艾莉娜指责并命令道:“一定是你的错!快杀了他!快点!”
这副快要精神崩溃的模样,让游逸露出了笑容。不过,他也没太得意,他知道鲁尼不会被轻易击垮,过一会就会缓过神来。
而且,他现在真正要面对的,是艾琳娜。
得了主人的命令,艾琳娜却并未第一时间朝游逸冲来。
她招呼着周围的工作人员们,以及被刚才鲁尼的尖叫引来的安保人员,说道:“保护好这位少爷,先带他离开!”
虽说艾琳娜一身反季节制服很奇怪,再加上鲁尼给众人的印象都很不好,但在艾琳娜不容置喙的语气下,他们稍稍犹疑了一下后,就遵从了命令。
周围的乘客们,也在工作人员们的疏导下离开了月台。这里只剩下了游逸和艾琳娜。
看着鲁尼被带走,又望向艾琳娜这个杀死过自己一次的敌人,游逸却没有任何动作,似乎自己就是个局外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复活的,但你不应该来自投罗网的。”艾琳娜望着游逸,说道。
接着她顿了顿,说道:“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但你得再死一次了。”
她面无表情,话语中一点憎恨、厌恶的情绪都没有,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话说完,艾琳娜就迈开了修长的腿,猛地朝游逸冲了过来。
呼!
几乎是顷刻间,裹着白色手套的小巧拳头,便距离游逸仅剩下寥寥几十厘米之遥。
而游逸,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不想动,也动不了。
他能看到艾琳娜美丽的双眸、利落的短发,以及娇俏的容颜,在极速接近。但这速度,完全不是他能够应付的。
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中,毕竟上次艾琳娜袭击时,她的拳头连血都来不及沾上。
‘果然啊,还是躲不过,我们的差距太大了。’游逸脑中做出了判断。‘如果被打中了,一定会当场死亡吧……’
一时间,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这口气都没能叹完,艾琳娜的拳头,已经到了他眼前。他甚至能看到手套上的纤维空隙了。
他的眼球被拳风吹得生疼,如果这一拳砸在他脸上,他的头颅不会有任何残留,月台上会被他的血和脑浆弄脏一大片。
脑中想着这些可怕的景象,但游逸的嘴角,却勾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他眼前的拳头突然垂下,露出了艾琳娜美丽的脸蛋。
这个刚才还没什么表情的女人,此时眼中尽是疑惑和恐惧。
“为什么?!”她看着游逸问道。“为什么我不能攻击你?!”
说话时,她的拳头剧烈颤抖着,似乎想要再次抬起。但刚一握成拳,她就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就像是有一种看不到的力量,在阻止着她一样,让她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尝试再三无果后,她终于放弃了这想法,任由手掌垂落身边。
对艾琳娜来说,其实疼痛还是其次,关键是她能感觉到,自己要攻击时,身体便会有裂开的趋势。
就算她强行攻击,由于身体断裂,她的攻击力量也会大打折扣,无法置游逸于死地。
游逸保持着微笑,他抓起艾琳娜的手,缓缓抬起。
尽管她能感觉到,自己并未被任何人干涉,依然保有着对自身的控制权。但此时她完全没有心思将手伸回来。
就这样,游逸成功地将她的手举起,并轻柔的把手套剥下,然后用嘴唇贴了贴她的手背。
那看上去极为白皙细嫩的皮肤,却给游逸传来了冰凉坚硬的触感。就像是大理石,又或者某种金属。
虽感到好奇,但游逸并未发问,而是说道:
“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富裕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坦诚,永远不做伤害对方的事,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艾琳娜神色僵硬,愣了一会才问道:“你在说什么?”
“婚礼誓词,你忘了我们的关系吗?我的未婚妻。”
“什么?!”
艾琳娜的眼中,露出了一辈子都未曾有过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