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后续计划之后第三天黄昏时分，卢远梅和许都来到小院，他们带来之前的两辆车，车改装过已焕然一新。

　　艾牧问：“时间到了么？”

　　卢远梅点点头，说：“你们现在就要出发。”

　　小双问：“这么急么？”

　　卢远梅说：“是的。情况有变化，但我不能再透露更多。放心，不是非常坏的事情，你们照之前和许都定下来的方案去做就好。我不远送，待会从这出发，我们就算别过了。”

　　一时间，卢远梅竟然有些伤感。

　　华山问：“两艘飞船发射了吗？悟空在哪艘船上？另一个AI是吉吉二号吗？也才过去十天，没有进一步证明，你们就放心把人类未来的命运交给他们？”

　　卢远梅显然知道会有这个提问，她不紧不慢地说：“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请理解。我可以告诉你们最近证明了的事情：两个AI的融合，其结果无法预测。你们带的设备有卫星电话功能，你们保持开机，哪天电话响了，你们就知道我们完成到哪一步了。如果一直没响，你们也知道是什么情况。好了，你们可以出发了。祝你们好运，也祝我们大家好运。”

　　艾牧他们不再说什么，收拾好随身物品后登上各自的汽车。驶离院子的那一刻，艾牧看见卢远梅眼中有些泪光。他朝着她挥了挥手，卢远梅挥手回应。许都开着车把他们送到泉城基地外，按过两声喇叭后掉头回去了。

　　此时，残阳如血，大漠无烟。

　　去Y城和W城几乎顺路。华山本来打算和艾牧一起去趟Y城，之后再去独自去W城，艾牧不同意。四个人两辆车都去Y城，如果有意外，W城的任务就无法完成。商量后他们决定，艾牧去Y城期间，华山留在城外作为备份。如果艾牧在约定时间没有出现在约定地点，华山要把情况后续通报给泉城，在完成W城的任务后再次回到Y城。如果Y城顺利，华山带台设备直接回小镇，换成艾牧去W城，完成任务后回小镇。

　　四个人如今都是老司机，任务在身不想走走停停。路上的风景美丽而清冷，他们无心欣赏，轮流着开车几乎是日夜兼程，不到一周距离Y城就只剩不到一百公里。有之前方队被俘的前车之鉴，艾牧让华山不要再继续跟进，绕着外围走，去到Y城靠W城方向的另一边。他们在地图上指定了汇合地点，时间约定在三天之后，最迟五天，如果没有汇合，华山就向W城进发。

　　分开后艾牧继续向Y城开去，速度比之前慢很多，一是为了留意路况，二是不想让对方觉得他有敌意。直到离Y城还有十公里时，仍没有料想中的警戒人员拦下他们。反而在快要进入Y城之前，远远看见一队人车在路上等候。

　　车到近处，艾牧才看清方队竟然就在其中。艾牧这才明白过来，警戒人员早就通知了Y城的人，询问过方队之后知道他们的身份才没有阻拦。艾牧过于警惕了，但终究不是坏事，如今这世道处处是坑，不警惕就很容易翻船。

　　方队走上前来，艾牧下车准备与他握手，方队却给了艾牧一个大大的拥抱，艾牧有些尴尬却能理解方队此刻的心情。方队不认识小双，艾牧给他作了介绍。申权走近来，方队给艾牧介绍了他。

　　一行人进入Y城，看到久违的大城市，小双有些兴奋，艾牧有些感慨。街上行人如织，一派繁荣景象，艾牧竟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车子开到申权办公楼下，艾牧带着两台设备来到申权的办公室。主客落座后，艾牧本来准备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考虑几秒后还是决定先让申权提问。

　　“申先生，你想知道什么你先问，没问题了我再说可以告知的。”

　　申权说：“行，那我先问。是刘队告诉你Y城的事么？你从小镇过来还是？你们另外两条线的探索，东边和南边，有什么结果？你对当下的状况是否清楚？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艾牧不禁发笑：“申先生，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都快记不住了。Y城的事是刘队说的，他没说之前我已经猜到。以方队的能力就算遇到危险，也应该是方队安全脱身的概率大一点。我从小镇出发，先去了别的地方才到你这。我到南边时，在W城碰到幸存的部分人类，他们靠老式核反应堆提供能源，正在研究AI。东边没人，大城市都空了。海对面的有座核电站有泄露，海水已经污染。目前的状况知道一些，两次人类灭绝的‘无明’，AI与人类的战争。Y城的情况我完全不了解，待会要请你介绍下。这次来的目的是给你们送个口信和重要的物品。”

　　申权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艾牧是来寻找方队，顺便打探Y城，没想到他不仅知道很多，此行还有重要任务。

　　他说：“不让刘队了解Y城的详情是出于保密考虑，外界知道得越多风险越大。你们不具备与AI对抗的实力，作为一粒种子隐藏比作为一件武器战斗更有意义。

　　Y城现在有三十万人，保留了之前人类的工业生产体系和部分科技成果，但我们还不知道如何战胜那些不受控制的AI。你既然已经知道情况我就不再赘述，先说说你带来的口信和重要物品吧。”

　　艾牧环顾四周，说：“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可信吗？你在这可以做主吗？”

　　申权笑了笑说：“你行事果然谨慎。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可信，我也可以做主。怎么，你觉得我不像做主的人么？”

　　艾牧也笑了笑说：“我是有些怀疑，这么大一个城市，管理者居然会亲自到城外等我。不过你这么说我就信，不信也得信。我要传的口信是：联合起来，准备发起对AI的反击。带给你们的重要物品是两台卫星通讯设备，可以联络各地的人，接收和传输重要数据。”

　　艾牧指着那两台设备，申权却笑了起来。

　　“艾先生，你别逗我，卫星网络早就在一年前就停止运作了，我们现在是瞎子、聋子和哑巴。说不定AI正掌握着他们，正在天上监视着我们呢。”

　　艾牧等他笑完，严肃地看着他，说：“你觉得我大老远过来，是跟你开玩笑的么？”

　　申权看到艾牧认真起来，知道不是玩笑，说：“真的可以恢复卫星系统么？那太好了！有了通讯联络很多事情都好办了。你可以告诉我谁在掌握这个系统，他们在哪吗？”

　　艾牧摇了摇头说：“暂时不行，他们可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用这个”。

　　艾牧指了指那两台设备。

　　“不过，这个系统暂时还不能用，需要专人值守这两台设备并要绝对保密。W城也会有这个设备，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与其他地方的人类取得联系。”

　　申权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收好这两台设备。

　　他问艾牧：“你还知道什么？我们需要更多真实和最新信息，不然无法判断和决策。”

　　艾牧岔开话题说：“这个我们明天单独聊。我有个请求，让方队跟我们走，小镇需要他。”

　　申权说：“当然可以，我们没把他当外人，当时是他自愿留下的。现在我们是并肩战斗的关系，自然来去自由。你第一次到宜Y城来，想住多久都可以，正好了解下我们的城市和人民，还有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我也很想多住几天，很久没看到过人类的城市。但我还有任务在身，后天我就必须出发去W城。”

　　申权也不勉强，让方队带着艾牧和小双四处看看，给他们安排住处。

　　离开申权办公室后，方队才对艾牧说：“我就知道你会来。从你到小镇开始，我就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哈哈，我哪里特别了？”

　　方队说：“没法描述，就是感觉。你是小镇上对住所最讲究的人，你的狗很忠诚，你推动小镇变成公园，你胆子大，别人都是安稳求个生存而你总是要出去探索，要搞清楚真相，还要去改变这个世界。”

　　艾牧还是笑着说：“方大哥，你想多了，我只是顺性而为。你选择留在Y城不也是顺性而为么？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敢于这么去做的人不多而已。”

　　方队点点头：“也是哦。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别看这还有三十万人，就像你说的，大部分人还是在循规蹈矩，少有人去思考多余的事，更少有人去做突破性的事情。”

　　艾牧说：“是的。这里三十万人合起来的算力可能高于单个AI，但却几乎没办法合起来。对了，申权这个人可靠吗？”

　　方队说：“应该是可靠的。我之前觉得他挺神秘，能影响三十万人的命运肯定不是简单人物，所以还有些怕他。不过今天你跟他对话后，我觉得你更厉害些。你知道得比他多，而且你在做的事涉及的不只是小镇或者Y城，而是关系到整个大陆上所有人的命运。不过因为咱俩熟，我倒是不怕你。”

　　“方队，没什么怕不怕，厉不厉害的，谁在做正确的事情谁就正确，咱们不按几千年来人类社会那套陈腐的作派来做事行么？既然有共同目标和利益，就别分你我他了。

　　你对Y城已经很了解，小镇和Y城之间也没秘密可言，这次你回去建议你做两件事情：

　　一是你亲自挑选些人，那些想离开Y城的人，把他们带到小镇，顺便带些对小镇以后有用的物资工具。人数不超过咱们小镇的承载能力，要有共同的信念。

　　二是回去后，你要跟肖栋、刘队他们商量个方案，目标是如何能在最小限度利用现有资源的前提下，组建可以独立生存发展的人类居住地，而且要有可复制性。如果可以复制，你再来跟申权要人要资源，在保密的前提下再寻找几个地方建几个小镇。

　　这次完成任务后我会回趟小镇，之后恐怕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这个重担就交给你和肖栋他们了。

　　另外，还要做个孤本实验，就是完全不依赖现有资源怎么生存下去，小镇的人不被逼到那一步是不会去做这个探索的，人性使然。这是极端情况下如果我们最终被AI打败或是被完全压制，只要还有人和空间，如何继续求生的一种探索。如果我们退到原始状态，不再对AI有任何威胁，或许它们会把人类当作地球上的其他动物一样看待吧。只是这么猜测，它们要赶尽杀绝也没办法。”

　　方队清楚艾牧的意图，没有疑问。他陪着艾牧和小双在城市各处转了转，回答了小双很多问题。艾牧对Y城没有疑问，他觉得申权跟自己是同一类人，都是在这末世里想要努力求生，而他比自己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