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瞬缄默。
……
头顶的白炽灯，刺得人无法抬头。
肖晋翘着腿，手摆在桌子下，五分钟过去了，他仍旧没有抬头直视坐在自己对面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可是这封闭的房间里，只有一灯、一桌、两椅、和两个人，如果不去看桌子对面的家伙，他还真没别的事可做。
“销烬，”
对方先开口说话了，“国际网络黑客，2011年，攻入美国联邦调查局，带着机密档案销声匿迹；2015年重现江湖，入侵华尔街金融机构，美联储损失千亿；2016年，侵入美国国防部全身而退，同年被《纽约时报》称为敢挑战神的男人；2017年12月25日，圣诞节，白宫网络瘫痪……”
“呵呵，挑战神？”肖晋哑然失笑，“是挑战神经病吧……”
中年男人抬眼看向他，锋利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笑道，“你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圣诞节，断网，亏你想得出！”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肖晋笑着打断对方。
“没关系，我只是在单方面表达个人的敬意。”
“？”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扶了扶眼镜，对肖晋郑重其事道：“感谢你，迄今没有做出过对祖国不利的行为。”
肖晋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中年人的眼睛，中年人也真诚地看着他。
半晌：
“你们找错人了。”肖晋叹息一声，移开了视线。
中年男人流露出近乎慈祥的笑容。
“抱歉，我只是个普通的程序员，”肖晋站起身，“刚才该说的也都说了，时间不早，我还准备接我女朋友去游乐场，干一点普通男女应该干的日常，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可否借过一下？”
中年男人也站起来，他并没有生气，而是更加语重心长：“肖晋，我们需要你，你的国家需要你。”
听到这儿，肖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失态！
“不好意思，我没听错吧？销烬不过是一个通缉犯，全世界没有容身处的丧家犬，他何德何能让国家垂青？”
他太紧张了，这一天太过诡异，他甚至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
可自己对面的中年男人，很显然，已经吃准了自己。
“我是一直在追查你的中国督查，魏战南，代号：猎鹰。”
对方开始自报家门。
“我一直在调查你，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请原谅我的坦率。这次的任务事关重大，已经涉及人类的存亡危机。也许你会觉得难以置信，但当上级问我谁能胜任此次任务时，我脑海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你。”自称是魏战南的中年男人目光炯炯地说道。
肖晋沉默了，他抬头看向魏战南，回忆着自己与猎鹰仅有的几次交手。
那真是个难缠又慈悲的对手，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你们没有证据，”肖晋还是摇头，“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法公民，你们没有权力拘留我。”
可肖晋话音还未落，魏战南便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鼓鼓的档案袋，显然是早有准备。
魏战南平静地将档案袋放在桌上，推给肖晋。
“这是两年来，我们对销烬犯罪事实的取证。如果你能圆满完成这次任务，这些档案将永久消失。”
罪证！
这是威胁！
“永久消失，呵呵……”肖晋气得手指微微发抖，这是一匹孤狼在失去自由之前最后的挣扎。
最终，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将手中档案袋拆开……
魏战南并没有坐下，那份档案他比肖晋本人更加熟悉。
也许在别人看来，那是一份让黑客销烬获罪的证据，但在他看来，那恰恰证明了肖晋的本质。
以他的技术手段，财富地位对他来说如探囊取物，但他却放弃了无数个投机暴富的机会，反而选择了一条没那么容易的路，努力融入社会，适应正常人的生活。尤其在近两年，他所做的事情几乎就是在向白帽转型！
想到这儿，魏战南心中的愧疚更深。
他对着肖晋深鞠一躬：“抱歉，如果有选择，我想我会对你采取更柔和的方案，帮助你回归正途，但时间紧迫，我们已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这时候，肖晋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手里正捏着一张自己的生活照，目不转睛，呼吸颤抖，虚弱得好像被瞬间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是她对吗？”
肖晋将照片亮给魏战南看：“出卖我的，是她……”
那是一张纽扣照相机拍摄并冲洗的照片。
照片的青年手捧礼物，脸上的表情真诚而克制，但他眼睛暴露了他汹涌的情感。
那是初恋赋予他的力量，爱情的体验让他第一次放下高手的矜持，让他一个夜行动物主动放弃黑暗，走入阳光下，只为了分享她灿烂的笑容和柔软的怀抱。
……
“肖晋，记得回来救我…”
……
“雪莉！”
猛然睁开双眼！
他差点分不清自己是唐秦，还是肖晋。
嘴里没有手榴弹，四肢也都还健全，唐秦不觉自嘲地笑了：“我还活着？”
四下漆黑死寂，唯有一缕白光从一扇门的缝隙中照进来。唐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从黑暗中站起身，走向那扇门……
“吱——”
门开了。
眼前的场景，令唐秦浑身血液翻涌。
“这是……我家？”
30平米的鸽子窝，客厅和厨房相连，出了卧室的门就等于迈进了卫生间，所有家具严丝合缝地挤在一起，物件虽多，却很整洁，床前一张电脑桌，周围还算宽敞，纤尘不染的桌角摆着一簇玫瑰。
真的回家了？唐秦忍不住思绪万千。
这时，厨房传来热水烧开声……
唐秦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一个围着钢铁侠围裙的靓丽女子闯入了他的视线。女人鼻梁高挑，眉目深邃含情，她梳着一条青春阳光的马尾吊辫，可爱的空气刘海削弱了她本身高冷的气场，衬得她笑靥婉约而甜美。
“雪莉…”唐秦从背后默默看着她，竟一时间很难将她与“特务”二字联系在一起。
这几乎是他们同居的日常。
只见雪莉关闭了电源，取出保温杯，将一小包西湖龙井倒入保温杯里，洗茶后再灌入刚烧开的水浸泡，茶香飘散，她轻快地转过身，将保温杯送到唐秦手里：“好了男神，你闻一下~”
茶叶能有什么好闻的？
唐秦这种技术控，真的不会附庸风雅，可他却乖乖接过保温杯，听从雪莉说的低头闻了闻，还拿到嘴边浅尝了一小口：“好香啊。”
他不懂茶，但比茶香的还有怀春少男对初恋的记忆。
作为技术男，唐秦开始真的不懂女孩子为什么那么多闲心，整天摆弄些瓶瓶罐罐的，咖啡，茶，花茶？奶茶？奶昔？酸奶，牛奶，果汁，汽水……然后把他当小白鼠一样，让他吃自己煮的各种东西。
后来，只要是雪莉做出来的东西，无论喜不喜欢，他总会觉得那是好东西，每次都吃的很开心。
“就喜欢你嘴甜的样子！”雪莉笑得一脸灿烂，挽住唐秦的手臂，嘴唇凑到他耳边，“久坐电脑前对身体不好，多喝绿茶防辐射，一点都不许剩回来，听到没？”
“连茶叶梗也不能剩吗？”
雪莉保持着微笑，可灵动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唐秦举手投降。
“不许骗我！”
“不骗你。”
雪莉这才有些得意地笑起来：“要迟到了，快去吧，么~”说完，她快速地在唐秦脸上啄了一下，便跑回厨房回收拾茶壶去了。
唐秦摸着自己被亲的地方，许久，才叫了一声：“喂！”
雪莉闻声回过头，朝唐秦眨了眨含情脉脉的双眼。
唐秦不动声色地在门口换鞋处的矮柜上坐下，朝雪莉举了举保温杯：
“自我介绍下呗？扮我女朋友扮这么久，估计你是不知道我俩的关系有多杯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