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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红母 猫定谔的靴 4000 2024-11-14 17:41

  我们船上只有风没有回来,这便自然被认定为“恐怖分子”了。虽然“恐怖分子”是红殿的用法,但我们船上的手机族也用它来称呼风。三等舱“女单”4号里里外外,甚至过道上都挤满了人。知道“恐怖分子”就在三等舱“女单”,整个三等舱的人全涌到这里来了。再往后,甚至还有二等舱的人。像鱼的丈夫和大头的父亲,甚至因为三等舱还有亲人,就名正言顺地往里挤。四等舱的人也想去,但他们根本上不了甲板。就连酷老者,也因为今天还不是礼拜日,而被剥夺了去探望女儿的权利。

  风或许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她也会成为焦点人物,现在全船,甚至整个手机族都在关注着她。她不仅在自己的船舱里遭到了围观,还出现在空中视频里。空中视频通常都是在有重大新闻事件的时候才出现,风很显然做了一件大事。风成了焦点人物,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在我们意识到风可能就是那个恐怖分子之前,红殿早已经有了结论。那天晚上风占取了空中视频整个频道的整个播报时段,一时间满世界都在说风。当然同时也在说大金链、水钻鼻和纹身袖套。他们分别属于AB5678号船和BF6789号船的四等舱,报道称他们是从犯。但因为他们有过不止一次两次案底,这一次也并不会因为他们是从犯而从轻发落。报道显示了他们全部的作案过程,是从监控录像上截取的。那简直就是一部犯罪微电影,不过因为四等舱的监控设备低级了一些,画面不够清晰,还是黑白的,看起来又像一部老电影。报道告诉我们一个结果:他们已被判处死刑,身体将在明天礼拜后进行火化。

  一开始,大家都还都保持着沉默,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讨论这件事情,听到这个结果,就有人喊开了:“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快就判刑了,还是死刑。连审都不审一下吗?”

  一个开了口,第二个很快就跟上了:“审什么审,谁叫他们去炸红殿呢?”

  “是啊,他们要是炸了别的什么地方,估计也死不了。”

  “可炸别的什么地方有什么用?就是该炸红殿。”

  “你闭嘴吧你,就不怕把你也给抓了一起判死刑?”

  ……

  酷老者和书生是站在船舱的窗户看的电视,他们的身后也是吵吵闹闹的室友,有的还借机巴结他们的室长,说了好多替风抱不平的话,但做父亲的还是觉得嘴唇像石板一样沉重。

  书生说:“我该阻止她的。”

  他说:“她的计划我全知道,可我竟然没阻止她。”

  酷老者看了看他,想劝他不要自责了,可他感觉嘴巴竟像是给水泥凝住了似的。

  书生说:“怎么办?”

  他说:“明天礼拜后,她的身体可就要被火化了。”

  那做父亲的本来已经焦虑到了极点,书生总这么撩,他便再也没法站着不动了。他不容分说就拨开人群要往外走,书生急忙尾巴似地跟着他,问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呢?他想去三等舱,去风的船舱,他要把风的身体带回来。这一点,其实不用问书生也知道。书生所以要这么问,就是想提醒他,他现在不能上甲板,乘警会让他吃警棍的。可是那做父亲的哪里还会把警棍放在心上,他走得义无反顾。或许除了书生以外,别人都是支持他的,室友们主动为他让出一条路,到了过道,别的四等舱公民也同样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可书生还是希望他冷静一点,他建议说:“我们最好还是等一等沙尘,他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这时候酷老者已经到了楼梯口,凳上楼梯就是甲板了。听他这么一说,他停住了脚步并回过了头。他的眼神里并没有希望,他说:“可沙尘……”他的意思很明白:沙尘也已经死了。

  书生说:“可沙尘现的情况,比以前更加神通广大。”

  这话听得我耳朵发烫。我一直在他们身边,我一直看着这一切,但我跟他们一样束手无策,算是什么神通广大呢?如果这一切发生在那一边,我或许还能想出些办法来。可现在是在船上,我连怎样进入到真身的办法都还没找到。我甚至连现个形或者发个声安慰一下他们都做不到。所以酷老者到最后只能对书生说:“可是现在,沙尘在哪里呢?”

  书生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哪里,所以这下他终于还是闭了嘴。这次他不仅没戏酷老者不去,连他自己也一起跟去了甲板。结果他们一起遭到了乘警的驱赶。这个事件发生后,不光红殿那边宵禁,船上也增加了两倍的乘警,他们一冒头就给发现了。他们试图解释以求通融,酷老者说死刑犯是他的女儿,明天就要火化了,他只想见她最后一面。书生也在旁边证实他说的都是真的。但船上的乘警程序里没有涉及那么复杂的演算,他们只知道不到礼拜日四等舱公民不得上甲板,只知道向违反规矩的人举警棍。最后的结果依然是他们饱饱地吃一顿警棍,栽回了四等舱。

  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急中生智,我突然就想到了风的身体。云端的巴豆告诉过我,我们这团量子信息想要进入真身,必须找那种面黄肌瘦的人。依我的理解,面黄肌瘦可能意味着安保措施不强,就像四等舱红殿一样,防火墙措施不够强大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风的身体不就根本没有防火墙吗?我赶紧从四等舱回到风的船舱。她依然在沉睡,但已经没有人围观她了。她的室友们各自都在自己的铺位上躺着或者坐着,只有室长和鱼还在她的铺位前站着。不过她们也并没有看着她,她们只是并不那么着急回到自己的铺位而已。她们站在那里,跟同室的其他人一起讨论着这件事情,猜测着风哪来的胆,为了什么。因为推测风大多是因为我,所以她们又开始讨论爱情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什么什么的。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们的讨论,琢磨着怎样进到风的身体里去。急出一头汗来,终于决定试试红殿的模拟数据线路。我把自己伪装一个风的压缩包,黑进风的模拟线路,便以风的名义进到了她的身体。我试着睁开眼睛,再动动手指。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做得很成功。我扭头看到了室长的头顶,那里头发已经变得稀疏,我想那是因为她身为室长的原因。我试着坐起来。试着平静地看待室友们的惊诧。我甚至试着从上铺下到了地上,但我始终不敢张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控制声音,准确地说,我不敢保证开口说话的时候是不是能发出风的声音。那么我最好还是闭着嘴为好。我的当务之急,是移动风的身体,让她去四等舱见父亲。因此而引起的一切惊慌惊喜疑惑,我都不用去管,也最好别去管。我就那样从室友们呆傻的目光中走出“女单”4号,又躲避着乘警的视线溜进新的惊诧的视线,然后到了四等舱。这里迎接我的当然还是惊诧。“风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给判死刑了吗?”我不敢做声,只能冲这些关心风的人们点点头微笑一下。我希望自己笑得像风。

  酷老者和书生当然也毫不例外地傻在了那儿,我走过去拉上书生,又给了风父亲一个眼色,便把他们带了出来。我把他们带到了过道尽头,因为我实在不敢保证是不是会有人去告密,那么在船舱里是最不安全的。这时候,我才悄悄告诉他们:“我是沙尘。”

  我发出的声音果然只能是我的。

  一个女孩身体发出男孩声音,肯定让人感觉怪怪的,酷老者和书生的表情证明了这一点。

  我说:“我知道你们不习惯,但这样风就能来到你们身边。”

  酷老者说:“关键是要救她回来。难道你不想救她回来吗?”

  我说:“我比任何人都想救她回来,但她现在被关进了黑笼子,肉身又将在明天礼拜后进行火化。想救她,就得先把她的肉身藏好,否则就有可能落得我一样的下场。”

  书生问:“那你怎样打算的?”

  我说:“你得帮忙。””

  书生说:“你说。”

  我说:“你摸到机舱,找到我们船上的照明总闸,让船上停电十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酷老者说:“我做什么?”

  我说:“你跟我在一起,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好风的身体。”

  书生正要走,我又拉住他叮嘱道:“完了我们去那边见。”

  书生点点头去了,我和酷老者留下来等待停电,同时琢磨哪个地方藏风的身体最安全。而且我们很快就没了清静,一些好奇又好心(或者根本就是假惺惺)的人已经跟了过来。他们自以为是地猜测风是越狱回来的,他们显得很关心,跟过来时也尽量不声不响,还老往身后看。他们说话也用的是密谈的口吻。他们说这么明目张胆可不安全,没谁敢保证这船上全都是好人,指不定一分钟后就有人往船长那里告密邀功去了。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有人想到了办法,说不如先在扮相上做点手脚。想到这办法的时候他已经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我的身上,跟着有人又把裤子脱给了我。可是风的长头发依然是个麻烦,于是又有人上前将衣服上的帽子扣到了我头上,这人甚至还有一副墨镜。好吧,出于大家的热心,我(准确说是风)已经得到了不错的掩护。可是只有我和酷老者知道,一旦我离开风的身体,这身披挂武装的就只是一具肉身而已。而我,又不能一直待在风的身体里,我得出来去救风的意识,去劫黑笼子。

  “就让她躲在我们舱里。”有人巴结着他们的室长。

  这是宣告大事妥贴了,可酷老者却问:“明天乘警来要身体的时候怎么办?”

  “就说不见了。”他们想都不想就说。

  “风吃的怎么办?要知道一动手机,她就暴露给红殿了。”又有人突然意识到了要害问题。手机族在船上的食物是不能互相分享的,但又只有这些食物才能养活肉身。

  这个时候,过道的灯突然灭了。事实上,全船的灯都灭了。我知道是书生那里妥当了。船上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因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就我们身边的几个热心人而言,也害怕得赶紧朝船舱摸。我知道是时候躲了,便拉了酷老者趁黑闪了。

  我去的是机舱外面的一间废品仓库,平时那里少有人问津,风待在那里应该相对安全。

  是的,我得想办法劫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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