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8年4月18日。

　　如果我也有一个秘书来替我做计划、安排日程，那么我会省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好好想想如何能够进一步提升破案效率。

　　此刻的老林正坐在自动驾驶的车里，前往距离安照市三百公里外的龙田镇。

　　这趟行程可以算是小李安排的，小李受老林指派，深入调查谢艺春童年时期的经历：在考上大学之前，谢艺春一直都呆在一个叫做龙田屯谢家村的地方，龙田屯也就是现在老林要去的龙田镇的前身。

　　随着社会的发展，农业实现了更高程度的自动化，农耕种植和畜牧业都可以全部交由机器完成，大家也就没有了住在自家耕地附近的必要，取而代之的是人们都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新的城镇，每家每户的耕地则由更加自动化智能化的机器去照看，这样一来很多地方由于人口数量的上升，行政级别也跟着升了上去。

　　聚集到一起的除了人口，还有教学制度。教育局将小学、初中、高中整合到一起，现在的学生在上大学之前只需要待在同一所学校接受教育即可，分初级和高级两部分，初级班跟以前的小学差不多，都是六年，而高级班为三年，学的内容由原来的初中和高中所学的知识整合而来，不同的是在初级与高级之间新增了一段为期两年的专项训期，在这个期间孩子们学不到任何课程知识，而是要学会怎么做一名合格的对社会有贡献的独立自主的学生，简单说就是学做人，包括洗衣、做饭、做家务、孝顺父母等，研究表明十一二岁这个时期的学生最容易收到外界的影响，他们其中大多数的人生观、价值观都是在这个时候形成的，所以要在这样适当的时间教授适当的课程。

　　小李为了调查了谢艺春的过往，查阅了海量的资料，几经周折，才找到老林今天要去拜访的人，谢艺春当年上小学时的班主任，现在是龙田镇初级班的一名语文老师。在找到这个人是谁之后，小李第一时间联系了这位语文老师，并且预订了今天上午的访问。

　　临走前，老林给小李安排了新的任务，即调查女秘书过往经历的任务，“一定要深入调查，说不定凶手会锁定到女秘书身上。”

　　在全息投影被广泛应用的今天，老林仍旧更偏向于面对面的问询与采访。一方面是因为全息投影虽然能够把远在天涯海角的两个人完全投射在空气中，但是清晰度仍达不到人眼看真实物品的16k分辨率；另一方面则是老林更看重的，通过更为真实的面对面的交谈，它会给对方一种压迫感，尤其是在面对警察的时候，尽管暴力执法已经成为历史，警察问话也都被要求必须尽可能的和善。大力改善警察办案的工作作风，是近十年来市局一直在强调的事情。

　　现在的交通方式与二十年前相比变得极为方便，高速公路的限速也在最高级别自动驾驶的不断完善下提高到了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时，如果七点出发的话，差不多十点就能到达，但是老林还是选择了更为快速的飞行加路行的混合出行方式，即市区内采用飞行器抓取座舱，飞行到城市的边缘自动更换成电控底盘，沿高速公路行驶到龙田镇，整个过程不需要从座舱里面出来，全部都是无缝衔接的自动完成，如果不看向窗外，你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行的路空转换。市区那段飞行至少能为老林节省出三十分钟的时间，说不准可以多问出些什么东西来，当然出行的费用也要更贵一些。

　　进入学校会议室的时候，老林一眼就认定了她就是谢艺春的语文老师，她跟自己上学时的语文老师有多个相似之处。大约五十多岁，既严肃又温柔，穿着打扮都非常质朴，身材瘦瘦的，半灰的头发，一幅全框眼镜的后面是一双眯起来的慈祥的眼睛。

　　“您就是高雅知吧，您让我想起了我的语文老师，看到您我觉得非常地亲切，我是安照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队长，我叫林兴。”

　　“林队长，您好，请坐。”

　　“谢谢高老师，我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关于您之前的一位学生，谢艺春的童年少年时期的一些经历，这些事情会对案子有极大的帮助。”

　　“林队长，您的助手李警官已经跟我说了大概的情况，谢艺春这个孩子，我对他有着非常深的印象，他是犯了什么事了吗？”高老师亲切的问道。

　　“高老师，我们怀疑谢艺春与最近发生的两起刑事案件有关，案子的受害者都曾经是谢艺春所拥有的真吾画廊的顾客，而且曾多次出入过这间画廊，具体情况还要等待深入调查后的结果，目前还无法判断谢艺春是不是凶手，关于他的童年经历，在我们警局的系统完全查询不到任何记录，所以我今天来跟您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

　　“哦，”高老师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失望之情，可还是多少有些骄傲地说“当了老板了，这孩子真有出息。”

　　“高老师，谢艺春不光当了老板，画廊里的那些画也都是他的作品，我看过那些画，确实不一般，所画之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写实的程度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唉......小谢这个孩子，童年非常的不幸。”

　　说完这句，高老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差不多是二十年前，我带的小谢那批学生，我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从一年级一直带到毕业，当年不像现在这样，所有的学校的都合并到一块了，当年我们这个镇子有两三个学校，记不清了，每个学校都不大，同一个年级的没有几个班级，而且一个班里也只有三十人左右，到现在我还能记得他们中大部分人的名字，现在听我讲课的，一节课有两百多人，整个年级的人都坐在一起了。”说到这，高老师挥起双手，这应该是她上课的样子。

　　高老师继续说着，“小谢这个孩子，非常聪明，教过他的老师都会这样的评价他，他学习成绩经常是班级里的第一名，只是他不太爱说话，可能天才都是孤独的吧，从来没有见他跟谁说过话，他也不爱跟其他的同学玩耍，总是自己蹲在一个角度，摆弄些什么东西，与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相比，小谢很让人省心，没惹过事，所以我也没有主动找过小谢这孩子的家长。

　　“在第一次开期末家长会的时候，我想着要把小谢不爱说话这个情况向他的父母反应一下，可是家长会开到一半的时候，小谢的父亲好像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匆忙地离开了教室。”

　　“所以您没有跟谢艺春的父亲反应情况的机会。”老林说道。

　　“是的，不过这个情况还是要说的，所以在家长会后，我主动联系了小谢的父亲，说明了情况，小谢的父亲具体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太清了，不过能感觉出来他对小谢还是挺关心的，只是平时太忙了，还希望我能对小谢多照顾照顾。

　　“如果一直只是这样的情况，不爱说话，父母平时忙，没有时间管教，也不会给我留下那么深的印象，让我彻底记住了小谢这个孩子是因为那件事情。”

　　老林突然地打断了高老师，职业性地问了一句：“什么时间？”

　　“大概是二年级或者三年级，某一天我上课的时候发现小谢的脸上青了一块，我就问他是怎么回事，这时班上的一个出了名的老是调皮捣蛋的同学突然站起来，说是他打的，他说是因为他看到小谢在虐待小动物，我当时认为是这位同学恶人先告状编造的借口，就严厉的训斥了他，毕竟只有小谢脸上有伤，没想到这位小淘气竟然很委屈地哭了起来。”

　　高老师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迷茫，继续说道：“我当时就在想，难道真的是我错怪这位同学了，自那之后我就开始留意小谢一个人在角落时到底在干什么，也找来一些同学了解情况，现在我能确定的是小谢确实虐待过小动物。

　　“结合我观察到的和从同学那里了解来的情况，大致是这样，小谢经常会找一个角落，或者远离其他人的地方，拿着石头对着地上的东西用力地砸下去，而且是一下一下的一直砸，地上的东西大概有昆虫、蝴蝶、小鸟、石头、树枝。”

　　听到小鸟，老林的眼睛明显地闪烁了一下，但是他没有打断高老师。

　　“当时我觉得一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挺可怕的，就立刻联系了小谢的父亲，说明了情况之后，小谢的父亲竟然表示他也无能为力，紧接着他给了一个让人听了也只能觉得很无奈的原因，他和他爱人不是小谢的亲生父母，小谢的亲生父母在小谢五岁的时候遭遇意外，很不幸地双双离世了，他看小谢实在是可怜，就领养了小谢，然后小谢的养父再一次说了他平时太忙了，就连自己的女儿也没有时间照顾，希望拜托学校的老师能够替他管教孩子，只要小谢在学校不惹事，养父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再后来，我也找小谢谈过他经常摆弄的这些东西，说起砸东西这个事，小谢的回答听起来不像是来自他这个年纪的人，具体的对话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小谢说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次谈话之后，多少有一些效果，也可能是小谢仍旧在做着那些奇怪的事，只是刻意不让别人发现。

　　“再后来没有发生其他特别的事，这孩子还是不爱说话，学习成绩依然很好，一直到毕业，我再也没有见过这孩子，或许天才和疯子只是一念之差吧，没想到小谢现在成了画家。”

　　看到高老师有一个抬头的动作，这表示回忆到此结束，老林开始了提问：“高老师，请问您还记得谢艺春的养父叫什么吗？”

　　“叫什么，这个还真的记不清了。”高老师的眼睛向右上方看去，明显的有一个回忆的动作。

　　“那姓什么呢，是姓谢吗，这个您有印象吗？”

　　“虽然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小谢是被领养的，但是同学们入学时候填的信息我全都会仔细看一遍，虽然说只是看大家有没有漏填的错填等问题，但是如果小谢在父亲的信息一栏里填写的不是谢某某，那么我应该会发现的，也就是说他是姓谢。”

　　“您确定吗？”

　　“我确定。”

　　“好的，高老师，请问您记不记得当年有一位画画特别厉害的美术老师，比如画各种各样的鸟儿？”

　　“林队长，当年我们学校的条件还不是很好，师资力量也不像现在这样强大，很多门课程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像小学三年级之前的数学课就都是由我来进行授课，根本不存在像您描述的这样一位很厉害的美术老师。”

　　“高老师，小学生需要学习生物课吗，生物课是由专职的生物老师教的吗？”

　　“林队长，您说的是自然课吧，自然课确实是有一名专门教这个的老师，他同时也是镇子上另一所小学的自然老师，需要往返于镇子的两头，平时很少能见到他，林队长我应该能找到他的联系方式。”

　　“谢谢高老师，不用了，我想要了解的已经差不多了。”

　　“林队长有孩子吗，现在上几年级了？”高老师突然话锋一转，提了一个问题。

　　“我要孩子比较晚，只有一个女儿，现在5岁，明年才上小学。”

　　“林队长，小谢这孩子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他没有坏心思的，请您一定要查出真正的凶手。”

　　“高老师请放心，我一定会抓住凶手。再次感谢高老师。”

　　“配合警察办案，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小谢这孩子啊，唉，从小就可怜，现在好不容易出息了......”

　　“抱歉，高老师，我还要去一趟镇子上的派出所，查一查当年的记录，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要去镇子上的派出所，并不是老林的一时兴起，他确实想要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谢艺春的亲生父母的意外死亡是否有民事案件的记录，虽然那个时候的案子没有上传到线上系统，不过记录的卷宗应该都保留在派出所的档案室内，毕竟不在数字化系统上下功夫，那么纸质档案一定会大力建设。

　　帮老林一起翻阅档案的是镇子上的一位老警员，干了将近三十年，没经手过什么大案子，一听是安照市的刑警队长要查阅资料，立马自告奋勇带着老林走进了档案室，不管是否能够找到当年的资料，都可以对别人吹嘘自己曾参与调查了一起横夸多个城市的重大刑事案件，也算是在自己即将退休的句号前画下一笔浓墨。

　　有了当地老警察的帮助，不出意外地找到了当年的资料。

　　淡黄的纸张上写满了潦草的字迹，老林此刻只想找到那一个字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翻到最后几页，老林突然间找到了。

　　领养人：谢日华，许明慧。

　　难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