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忆来的真是汹涌,恍如昨日一般。也不知行了多久,可算是到了地方。
顾良拍了拍自己的脸,思绪回到现在。
秋月白,他的师父,在一个月前似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到处寻找,仍无果。
某日惊雷暴雨夜,狂风呼啸,不能寐,辗转至后半夜,倦意袭来。
入梦,忽见师傅正与一邪气腾腾双目通红如恶鬼般的男人执剑对立,那人忽然挥剑,师父连忙提剑格挡,“铛!”二剑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血红的剑体闪着瘆人的血光之色,无数股紫色的邪毒之气从剑体散发出来,再看那人身后入地狱般的景象:一座由尸体堆成的尸山,一条由鲜血构成的血河。
一大群乌鸦在尸山上空盘旋,血河中无数骷髅似溺水的人儿一般疯狂挣扎着,冤魂厉鬼游荡其中。
师父在吃力的抵挡着,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
“师父!”他连忙冲过去。
但当迈步时才突然发现,腿像是灌了铅似得,根本无法向前挪动一步。
“啊!……”他低声嘶吼着用尽全部力气,却是丝毫未动。
“铛!”又是清脆的一声。
抬头看去,然后整个人都傻掉了:师父的剑被生生斩飞出去,那柄邪剑的剑尖直接划过了师父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
“不!!!……”顾良猛地一抬腿,接着整个人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拉远,被抽离出二人打斗的地方,一块高大的石碑立在建筑外的院子中央,四个大字赫然醒目——青山剑冢。
然后他穿云而过,接着便是漫天星辰。
意识逐渐模糊,顾良在一声洪亮的鸡鸣声中醒来。
正是这怪异而又真实的一个梦驱使他来到了这禁忌之地。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连靠近剑冢都是一个大难题。
先说一下所看到的:高约一丈的青石围墙呈圆形将剑冢围在中央,顾良猜测这墙估计就是那五里的分界屏障。
墙头立着八十一只伏魔金刚杵,看样式应该是菩提寺的法器,墙头往下一尺有余贴了一圈青城山的伏魔帖,约有近万张之多。
而且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像镇守。
先不提如何翻墙进入,单看这架势就知道里面的东西是如何凶恶。
回想起梦中和师父对剑那个怪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要是里面关着那种怪物,以我的实力还有必要进去吗?”
顾良在心中自问着。但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他靠近那面墙,而且直觉告诉他师父就在里面。
御剑山庄议事大会
“你为什么要让他去禁地?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方玉婷瞪着薛枫怒道。
“方玉婷!你到底把我们放不放在眼里!我告诉你!……”
一个白发银须的佝偻老者一震手中木杖起身指着方玉婷大声喝道。
然而方玉婷只是瞥了他一眼,连搭理都不搭理他。
“婷子!婷子!有话好好说嘛!何必生这么大气不是?”
薛枫立马赔笑脸说。
“方玉婷!我在和你说话!你给我……”
未等那老者说完方玉婷直接朝他递了一剑,剑气擦着老者的脸呼啸而过,墙被穿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冰窟窿,从窟窿往外看去,好家伙!这哪是给墙开个窟窿那么简单,分明就是给整个御剑山庄开了个窟窿,山庄外的景色已然明了。
再看那老者的那半边脸早已结了一层冰。
“我在和他说话,懂?”
那老者被吓得浑身打哆嗦,只觉裆里一热,然后瘫坐在地。
其他四个老者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平日在议事大会上一言不发的方玉婷此刻会发这么大的火。
再说说这御剑山庄的长老制度吧,御剑山庄的长老之位和其他门派不同,靠的并不是实力也不是威望,而是活的够久就行。
比如刚才这位吓尿的这个就是给二代庄主做饭的厨子,其他几个也都是些个无关紧要的角色罢了。
他们平时的工作就是给山庄撑撑场面,给那些个弟子做做榜样,向领导似的讲几句大道理,然后在议事大会上发表一下意见而已。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五个人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人物,平日就嚣张跋扈耀武扬威,害苦了一众弟子不说,就连平日的议事大会上也是各种倚老卖老趾高气昂。
薛枫是碍于面子,毕竟这几个老头也算是为山庄出过力,自然要给情面的,所以不说什么。
而方玉婷却是完全忽视他们,身为七大剑圣之一的她,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屑理会。
这就让那五个老头以为方玉婷是非常好欺负的,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生活中总有一些人认为自己活得比别人久,见识的事情啊道理啊比别人多,就可以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去指责那些在他们眼里所谓的年轻人。
于是他们嘴边常会挂着这样的话:“年轻人啊!你还太小!不懂……”“孩子啊!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你不懂……”“小孩子你啥都不懂!你根本……”然而那些他们口中的人生道理都是对的吗?
活的比人久就可以趾高气昂的欺负小辈吗?
不听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人生就无望了吗?
日子就过不下去吗?
有些事情和道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明白的,当他去经历了去吃过苦头了他自然会懂的,年轻人总是要去吃很多苦头的,因为这才是年轻人啊!
有人会对那些不听他话的年轻小辈说:“小犊子你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你信不信我……”
老人家啊老人家!我们当然知道要尊老爱幼,但是前提是请你摆出一个老人家该有的样子和姿态好吗?
既没有吃你家的米,也没花你家的钱,不是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应当,倚老就可以卖老?
那我倚小卖小行不行?尊老爱幼里不是还有爱幼一说吗?
再看青山剑冢这边,顾良绕着这围墙左转右转,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也没瞧出啥名堂,又打量了一下四个神兽像,还是毫无思绪,不禁仰天叹息,天上的星位突然引起了顾良的注意。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给忘了!”他一拍脑门喜道。
青龙,按五行论讲,青色为东,依次类推,白虎在西,朱雀在南,玄武在北。分别代表春、秋、夏、冬。
再按斗为帝车图: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也就是说东——春——青龙,南——夏——朱雀,西——秋——白虎,北——冬——玄武。
果不出所料,这四兽像是可以转动的,顾良运气发力,将它们的正面转到对应的方位。
一阵狂风卷地而起,我险些仰倒。两座巨大的石像拔地而起,一个剑立身前,一个挥剑欲砍。
一道绿色的传送门自两座石像间开启,从门后传来的却是百鬼哀嚎之声。
顾良揭开裹剑布系在左肩的伤口上,伤口没有出血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之感,整条胳膊都被冻麻了。
牙一咬,心一横,剑一甩,便直走进去。
然而里面的画面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曾在脑海中补绘出无数可怖的画面,却是被眼前这分恬静给惊到。
一个身着黑装的俊俏男人正端坐树下抚琴弹奏,微风起,落叶与发同舞,而吸引他注意的却是那柄靠在树旁的长剑,那是师傅的剑。
顾良缓缓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将剑插在身边的地上。
他继续弹奏着,曲调却是急转,由柔和恬静转为凄凉悲悯,再而杀声震天,万物俱灭,天地归于寂静。
“好冷……”顾良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睁开眼看着顾良,“是吗?这曲《孤月凉光》我弹了无数遍,听懂的如今却只有两人,一个在十年前死了,而另一个就是你了。”
他双手按在琴上朝顾良淡淡一笑道。
“那还真是有幸,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良也是笑着看着他,但是手却已经握住了剑柄。
“你是想问那柄剑的主人是吧?毕竟从进来到现在你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那柄剑。”
他看了一眼靠在树旁的剑又看了一眼顾良说,神情语态依旧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
“如果我说是,你会如实回答我吗?”
顾良语气有些阴冷,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前提是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答答看吗?如果答案满意,我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你看如何?”
他也收了笑容,将问题又抛回给顾良这边。
“可以,你问我答,知无不讳。”
顾良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他想了许久才开口:“你喜欢刚才的曲子吗?”
那人拖着下巴问。
顾良思量片刻回道:“不喜欢,太凄凉了。”
“是吗?但是我的灵魂却是容不下半分暖意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他将琴慢慢裹上布条然后放在树旁。
“这是第二个问题,请回答我的问题。”
顾良站起身来望着他说。
“抱歉抱歉,有些着急了,他就在那里。”他伸手指道。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哪里还有什么花草林地小道河川,这里完全就是出现在顾良梦里的场景,而师父此刻就倚靠在那块刻着青山剑冢的大石碑前,一道巨大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开到右腹,面色惨白,周围还有溅射的血迹。
听闻此言,顾良不由怒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气聚丹田,提剑就斩。
那抚琴人气定神闲,抬手唤来一剑,剑体血红邪气环绕,如所梦一般。
“心中的剑远远强于手上的剑,我顾良的剑不为苍生不为世间,只为守住我想守住的东西而挥动。”
心中这般想着,剑意剧增,起手便是一剑。
“柳暗花明!”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招既可快速集聚剑气,也可加快元气流转。
“幽冥半月斩!”一道紫色的剑气飞快地劈来,根本无法躲闪。
顾良剑立胸前,咬破左手拇指,以血醒剑。
“乱花迷眼!”
话毕,便化作无数花瓣消失于无形。
那剑锋直接将那花海分隔开来,事实上这只是用的一个障眼法。
在面对强敌时要保持时刻冷静,万不可忘记自己的目的和优势,弱小的人想要在世上喘息生存,就必须要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剑并不全是用来杀人的,也有不杀人的剑,剑技也不都是杀人技,也就救人技,取决的是持剑者的心罢了”
师父曾对顾良如此说道。
师父的气息十分微弱,面色苍白,岌岌可危。“你总说我的心胸太小,真正的侠之大义者应该心怀天下,应当救济苍生。但是对我来说守护住自己想守护的就够了,哪怕与世界为敌。”
顾良脱下衣服披在师父身上苦笑道。
那柄凶残的剑并没有给他太多喘息的机会,朝顾良直刺过来。
“不会让你得逞的!”顾良用剑身抵住他刺来的剑尖。
“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突然松开手,以气御剑,那柄邪剑飞快转动,将顾良连连逼退。
“还不错。”他唤剑回手,接着便是蓄力一击。
仿佛是自己看花了眼,那红色的剑气仿佛撕开了空间,强大的威压使顾良的意识开始模糊。
“不妙!不妙!不妙!”心中这样想着,艰难的抬起剑来。
“一花一世界!”
耗尽所有元气用出此技,一朵朵绚丽的花怒放开来,一时间花开满地,花意醉人。
“繁花所到之处,皆是吾之世界。”这是顾良用毕生的信念和不惧生死的觉悟创造出的属于自己的剑技。
那仿佛能撕裂空间的剑气转瞬即至。
顾良剑指前方,眼神坚毅的盯着他。
“化!”
大喝一声,红色的剑气应声化为万千花瓣,随风起舞。
“做……到了……”七窍开始流血,视线开始模糊,隐约看到一人乘着一只巨大的鸟飞到自己面前,接着身子一软重重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