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把雪山映成红色，闪烁的火光、滴落的血迹，整个战场都被血色和暗色交织，江衬已经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又在攻击袭来时艰难的翻身滚开，却被岩石生物从腿上碾压过去。

　　枯树趁机将一个岩石生物向江衬背上丢去，江衬被砸的瘫倒在地，枯树立刻掀翻江衬，草叶直接把江衬怀里的尸体卷走。

　　江衬手脚并用爬起来，但他的腿已经断了，只能眼睁睁看见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远。他踉跄着提着刀向前，又被随意地掀翻。

　　已经没有生物还在乎受伤的江衬了，它们都被尸体吸引走注意力，向草叶发起进攻，战场再次乱成一团。

　　尸体上本来就有伤，这么一争抢更显得形容恐怖。这些生物大多没有手或嘴争抢，只能靠碾压或者砸，江衬能明显地看到血肉模糊的一侧。

　　停下来……

　　江衬想要怒骂，想要流泪，想要上去阻止，但是他太无力了，他现在已经爬不起来了，张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停下来，停下来啊……

　　停下来……！

　　江衬喘着粗气，用刀狠狠刺向自己的腿，剧烈的疼痛再次给了他力量，他拖着这条废腿爬着向前，用沾着自己血的刀再次杀向这群生物。

　　但他只勉强杀了几个边缘的小小的岩石土壤生物，连这群生物的争抢中心包围都没碰到，就又被轻易打倒在地。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已经完全不具备反抗的能力了。就算现在有生物过来攻击他，他也只能引颈受戮。

　　一些血肉碎末被溅到江衬面前，江衬茫然地抬头，天光刺破云霞终于照耀大地，但江衬只能看见一片血红色。

　　刺眼的血红色。

　　世界在一瞬间静止。

　　江衬仿若无闻，茫然地看向地上的碎末，伸出手想去触碰，又把手缩回来，他又抬起头，这些刚才还在疯狂争抢血肉的生物像是全部突然死亡一样完全静止，整个世界听不到一点声音。

　　江衬向前面一点一点爬过去。

　　那具尸体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了，零零散散血肉模糊，江衬看到一只石豺的嘴里还有一只手没有咽下去。

　　他呆呆地跪在地上，然后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疯狂地大笑。

　　江衬一边笑一边用刀四处疯狂的刺砍，岩石、土壤、枯木，各种生物，甚至他自己，目之所及的一切。

　　等他终于力竭瘫倒在地，周围的一切已经都是碎块了。

　　江衬整个人呈大字形状躺在地上，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日光越来越烈，江衬感觉自己正在被凌迟，伤口痛的发痒，他笑不动了，呆呆地看着天空，直到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后才慢慢爬了起来。

　　他对着战场磕了三个头，开始收敛碎尸。

　　江衬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他有记忆起就跟着她赶路了，他也只会赶路，只能笨拙地寻找碎片收集起来。

　　她不喜欢让江衬叫她妈，即使江衬确实是她亲生的；她教他如何获取食物和水、如何战斗，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她只想去到乌托邦。

　　她只想去到乌托邦。

　　那就带她去乌托邦。

　　江衬原本用来当披风的那块巨大布料已经被撕碎了，他收集了一些草叶当成线勉强缝上作为包裹，将她收好。

　　之后江衬才开始为自己包扎伤口。他身上伤口很多，只能先给严重一些的包扎。江衬把枯树劈出两块木板作为夹板，先把断腿包扎好。身上最大的外伤就是自己划的那几刀了，江衬一一包扎好，又给自己削出一根拐杖，再次开始赶路。

　　满地的碎块散落在江衬背后的战场上，再也没有能力阻拦，只能静默地目送江衬离开，前往更遥远的地方。

　　雪山其实已经不远了，但是江衬腿脚不便还一身是伤，只能一点一点向雪山挪动。

　　这种天气伤口很容易发炎，即使江衬遇到了最好的情况，伤口没有发炎，但是食物和水也不多了。江衬这几天勉强收集到一些能吃的东西，水源只能期望等到了雪山再补充。

　　即使是休息不多昼夜兼程，江衬也耗了将近两天才到雪山山下。但越靠近雪山反而越感受不到寒冷，雪山给江衬的感觉反而是温暖的。

　　这些雪山形状奇怪，高度普遍不高，一侧光滑一侧崎岖，看上去就像将雪山拔起来横放在那里。江衬拄着拐杖靠近弯腰捞了一把雪，张开手后雪又细碎地从他手里滑落，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些雪似乎不会融化……

　　江衬不知道雪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但这雪看上去似乎也不像会进行攻击的样子。他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感觉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之后才继续向雪山之上走。

　　江衬需要找个高处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路线。

　　在这雪上行走并不好拄拐杖，江衬走的更慢了。如果说平原上是炎热煎熬，那么雪山就是温暖舒适的。过于平静的周围让江衬感觉这里像是不处在这个世界一样。目之所及只有雪白，没有任何生物。

　　这实在不正常。但江衬已经上了雪山，也没有办法绕行，只能保持着警惕，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过于松散的雪让江衬完全没有实感，落脚只能小心翼翼先用拐杖试探防止踩空。

　　拐杖突然碰到坚硬的东西，江衬用拐杖拨了拨周围的雪，下面赫然是一具瞪大眼睛的死尸，神情似乎还停留在死时那一刹，露出雪面后脸部立刻氧化，很快就变得面目全非。

　　江衬将尸体上的雪拨开更多尸体随之氧化腐烂。江衬仔细观察了一下，但并没有看出什么，最后还是将尸体重新掩埋回去。

　　准备绕行离开时，江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原地站住。随后还是咬了咬牙，将背着的包裹打开，捧着周围一些干净的雪放了进去。

　　重新将包裹系好，江衬没碰发疼的腿，拄着拐杖继续艰难向雪山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