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怪物
舅舅一脸急切的说道:“你怎么了?阿居,刚刚看你一直站在原地发呆,出什么事了?”
“发呆?”燕居努力回想,但只能想到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居笑了一声,不想让舅舅过于担心,强压下疑惑,
“没事,刚刚忽然走神了,很正常,你也知道我,我想事情的时候都很入迷。”
舅舅还是有些担心,强笑了一下:“没事就好。”
燕居有些迷惑,他努力回想刚刚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仿佛记忆被一块橡皮擦抹去了,如同没出现过似的。
“你好,燕居,请坐。”
医生板板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出声打断他的思考。
燕居回过神来:“医生,你好。”
医生微微颔首:“请坐。”
“你的情况。”医生问话简单直接。
“我...没什么情况,前些天一直做噩梦,但现在不做了。”
“噩梦?关于什么。”
“尸体、血、死亡和凶杀。”
“为什么会做噩梦。”
“因为...我亲眼目睹了一场凶杀案,死者是我的父母。”
医生微微颔首:“我明白了。大约多久之前。”
“距离那天已经两个多星期了,一个星期之前我还会做噩梦,但现在好多了,几乎不会做噩梦了。”
“噩梦的内容。详细内容。”
燕居喉咙上下滚动,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噩梦的内容。
“血、肉、还有凶手的眼睛,一直在梦里重复,从来都是一个场景,几乎不会变化。”
“特别是凶手的眼睛,布满血丝,仿佛一直在盯着我。”
医生拿出笔,一直在本子上涂涂写写,听到燕居不再说话,抬起头。
“没了?”
“没了。”
“我明白了。当一切发生后,心中有生还的负罪感吗?”
燕居有些迷茫:“负罪感?”
“对,幸存者的负罪感。一个人从潜在的致命创伤中幸存下来,他很疑惑:为什么我还活着?”
“或者愧疚于自己没有做到什么,让其他人活下来,于是导致负罪感和内疚。”
医生仔细观察了燕居,没有发现任何表情波动。
“看来你没有。”医生说道。
“整个凶杀案的过程是什么样?”
燕居眯着眼:“我不知道。”
“不知道?”
“对,我只记得父母是如何死的,其余我都不知道。”
“我是怎么活下来,我是怎么走出来,我是怎么面对凶手,我都不记得了,就像大脑一片空白,我不记得了。”
“我明白了。这是大脑的某种保护机制,在受到剧烈惊吓和刺激后,大脑抹除了这一部分记忆,保护自己不被伤害,这是很常见的。”
“你会做失眠吗?”
燕居摇摇头。
医生看着燕居:“一个星期前还做噩梦,但现在已经没事了,并且不失眠,说明心情已经得到平复,那为什么还要来进行心理治疗呢?”
“每多一次问话,就是回忆过去,每一次回忆,都将是对内心的一次刺激。就这样不好吗?”
舅舅上前说道:“医生,我就是想带他来做个检查,避免落下什么病根,或者心病,他平时看着好好的,但我怕潜意识里还是...”
“我明白了。”医生打断了舅舅的话语:“这样吧,我将做一个催眠治疗,来深度了解燕先生的内心,到底受到如何创伤。”
说完他起身拉上窗帘,失意舅舅出去。
等舅舅出去后,带上门。整个空间只有医生和燕居。
“燕先生,请躺在床上。”
这里有一个小床,是那种医院里极其普遍的窄床,青色床面,白色床腿,床面上铺着一次性白色纱布。
因为窄,所以只能让一个人躺在上面。
燕居脱了鞋,躺在上面。
医生站在身后:“燕先生,请放松身体,完全的放松。”
“我们先从头开始,尝试放松紧闭的眼皮,放松抿着的嘴唇,放松紧绷的脸部肌肉。放松...”
医生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人不由得跟着一起坐。
燕居跟着指示一步步放松。
“对,很好,放松。再放松僵硬的身体,劳累的肩膀,再到放松全身,然后想象。”
医生不疾不徐的说着。
“想象身处在一片青色草原,远处是成群的牛羊,头顶是蔚蓝的天空,耳边是轻柔的微风。”
“你躺在草原上,轻轻闭上眼,听着牛羊的嬉戏,感受柔和的风,放空大脑,你渐渐沉醉在其中...”
“然后...沉沉的睡去...睡去...”
燕居按照指示一步步的完成,他放松身体,想象草原,想象在草原里睡觉,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母体般的安全。
他闭上眼,放空心神,他真的睡着了。
当人睡着时,思维将逐渐迟缓,对时间的感知被无限压缩,仿佛置身一个黑色的虚无空间,并无意识的在这虚无空间中游荡。
“你叫什么?”医生轻声问道。
燕居紧闭双眼,微张着嘴,用一种梦呓般的呢喃说道:“燕...居”
“你住在哪?”
“翻斗大街...翻斗花园二号楼1001室。”
医生拿起燕居填的单子,看了下上面的地址。
没错,相同的。
“你父母被杀的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眼睛...”
“眼睛?为什么是眼睛?”
“他、只露出眼睛...看着我...”
医生思索一下,便把问题抛之脑后。
“哦...”
随后他围着燕居转了几圈,从上打下打量着,并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从桌子上的针盒里,拿出一根针,小心刺中燕居,取出一滴血。
当针刺中时,燕居微微一颤。
医生先是看了燕居一眼,发现没有醒来,就不再关注,他盯着针上的一滴血。
鲜血悬在针尖,殷红且毫无杂质,看起来血质不错。
先是凑近鼻子,漫不经心的闻了一下。
“什么?”
他有些惊讶,这滴血居然这么香?
普通人的血根本无法和他媲美。就像白开水和佳酿的区别。
那是当然,因为燕居每时每刻都在用内力温养全身。
其中就包含了血液。
这香气让他闻一闻,就满心愉悦,他眯着眼睛,回味香气,脸上忽然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就像人皮面具被切开一个光滑的口子一样,从里面钻出一个湿滑细嫩的触手,触手还带着点点鲜血。
摆动着身体向鲜血钻去,它也渴望鲜血。
医生低笑一声,把触手按了回去,脸上的切口自然闭合,仿佛完全没出现过一样。
接着,迫不及待的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舐鲜血。
“这血!”
他睁大了眼睛,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不仅气味芬芳,并且质量极高!
他吃过三十四个人,但将这三十四个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这一滴血!
他看向燕居的眼神立刻变了。
不再是普通的食物,而是一间绝世的宝贝!
就像萧炎的异火、韩立的瓶子!
他充满贪婪、饥饿和疯狂,像一头渴血的鬣狗,围着燕居不断打转,恨不得将燕居一口吞下。
他之前的做法,通常是逐步蚕食,先是建立人际关系,再一步步走入内心,然后露出真身。
把对方的恐惧化成作料,一口吞下。
这样既安全又能细水长流。
但现在...
他忍不住了!
一切顾虑都被抛之脑后。
仅仅一滴鲜血就让如此美味,那将他整个吃下...得多么美妙!
他激动的浑身震颤,全身上下涌动出无数触手,他整个人都在扭曲。
脸上的皮肤被分割开,露出一个怪诞的模样——
眼睛狭长上翘,杀气腾腾。皮肤青紫,极其光滑。有鼻子,但只是两个小孔安插在脸上,没有嘴,下巴上长满舞动的触手。
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怪异扭曲。
他狂热的看向燕居,一定、一定、一定要,吃了他!
触手缠绕上身体,不断收紧。
在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吞下时。
理智重新占领大脑。
他忽然想到,燕居的舅舅还在外面,而且有无数的人看到他进来,如果现在吃了,自己的身份就没了。
他强忍住饥饿和欲望,穿着粗气,理智在大脑中不断斗争。
最终。
猛的收回触手,全身触手飞速缩了回去,重新披上医生外皮。
从外表来看,仿佛没发过任何变化。
他重新坐在椅子上,眼神藏着火热,嘴角不断留下渴血的涎水。
在阴暗逼仄的房间里,活像一只野兽。
......
“呜...”燕居发出一声呻吟,缓缓睁开眼。
是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哪?我怎么了?
思维逐渐清醒过来,他摇摇脑袋,想起来自己还在医院,并且刚接受催眠治疗。
缓缓支起身体,看到趴在桌子上,写写涂涂的医生。
“你醒了。”医生头也不抬的说道。
“嗯,医生,我怎么样?”
燕居觉得有些奇怪,医生低垂着头,让人几乎看不到脸。
“没事,看来不是什么要紧事情。”医生还是头也不抬。
“医生,那我需要继续接受治疗吗?”
“哦,什么?治疗?啊,不,不需要,你现在只用回家躺着,好好睡一觉。”
此时,舅舅听到屋内有说话声音,知道燕居已经结束了治疗,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吗?”
“请进。”医生说道。
舅舅走了进来:“他怎么样?”
医生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只用好好睡一觉就行。”
“要吃什么药吗?”舅舅追着问道。
“药?药...要!”医生在桌子上随手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上药名,然后低着头,递给燕居。
“就这个,拿去吧!”
燕居看了看单子,一串看不懂的文字,他虽然看不懂,但药房的人一定能看懂。
医生低着头,压着嗓子说:“还有什么事吗?”
燕居和舅舅对视一眼,舅舅还要说些什么,但燕居制止了,给他一个别担心的眼神:“没有了。”
“没有了...那就快走吧!”医生低吼道。
舅舅皱着眉:“你——”
“我病人多的很!你们没问题了,快走吧!今天忙的很!”医生立刻打断道。
燕居笑着道了声歉,把舅舅拉走了。
嘭的一声关了上了门。
当关门的那一刹那。
医生猛抬起了头,再也不用遮掩,露出满是涎水的下巴和充满贪欲的眼睛。
他擦了擦涎水,锁上房门。
两人出了房间,舅舅有点疑惑:“怎么不让我问明白啊,阿居,这可是大事!”
燕居笑了:“没事,你进来之前医生都说了,让我回去好好睡觉,没什么事情的。”
说完又安慰几句舅舅,两人就去买药。
拿药时人还挺多,只能慢慢排队。
排队时,燕居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在半睡半醒之中,感受到一股异常,半睁开眼睛,看到奇怪的景象。
一只长满触手的怪物正缠绕着他。
刚开始他以为是做了噩梦,但醒来后发现手臂隐隐作痛。
而医生的表现又极其奇怪,他怀疑房间里藏着一只怪物。
于是内力附着耳朵,想要听到怪物的心跳,来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可没想到的是...整个房间,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而面前的医生...没有心跳。
再结合怪异的表现,他几乎能确定,这个医生有问题。
“阿居,阿居!”舅舅把手放在燕居面前晃了晃。
燕居回过神来,笑着说:“啊?怎么了?”
“怎么又发呆了?”
“哦,没事,想事情入迷了哈哈。”
“行吧。”舅舅拿着药,在上面翻看着:“这药怎么吃啊?”
燕居笑着说:“要不咱们去问问医生吧。”
“行。”舅舅回答的干脆。
于是两人回去,可回去一看。
.......
“这门怎么锁了?下班了?”
两人站在门前面面相觑。
现在是下午四点,按道理不是下班的时间,可现在门却锁了。
燕居跑去问护士,护士说,医生临时有事,刚刚下班走了。
真下班了。
舅舅有些头疼:“只能下次再来问问。”
燕居眯着眼睛,看着房门,想起填的单子,上面有自己的家庭住址。
他低笑一声:“也许不用下次。”
“什么?”舅舅不解。
“没什么。”燕居笑的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