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亲爱的护卫，竟然背叛了我，是吗？”

　　黑川哑着嗓子问。

　　“没……没有……”赤井结巴着回答。

　　完蛋，结巴就说明他紧张到极点

　　。有些人一紧张，脑子就转的飞快，各种灵感层出不穷，另一些人恰恰相反，一紧张，脑子就喂了狗。

　　赤井恰好属于第二种。

　　就这心里水平，直树竟然还幻想他能够帮自己致幻黑川！不反过来把自己给致幻，就够不错的了。

　　黑川接着问道：“你没有背叛我，为什么进入这节车厢？”

　　“我……我……我……”

　　赤井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豆大的汗珠正从他的额头往下流淌，啪嗒啪嗒摔在地毯上。

　　黑川问：“你作为我的部下——至少曾经作为我的部下——应该很清楚，没有获得我的允许，进入这节车厢，意味着什么？”

　　“知道……我……不……不敢……”

　　黑川问：“不敢？还是在找机会？”

　　找机会？什么意思？难道是找致幻黑川的机会？这小子在扮猪吃老虎？

　　直树转头望向赤井。

　　赤井眼窝深陷，脸色发红，头发隐隐冒烟，瞬间老了十岁，

　　这憔悴的模样，哪里像在找机会，找墓地还差不多。

　　“不，没有，不敢……”赤井完全不能把语言组织成人话。

　　黑川说：“NM-09，梦魇序列物，是我为你挑选的能力，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想要控制敌人，首先要直视敌人的眼睛，对吗？”

　　直视敌人？

　　直视猛得想起，通过“梦幻赌场”摆脱赤井时，恰好看到他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

　　原来如此。

　　“是……是的……社长大人……”赤井依旧结巴，没有丝毫紧张缓解的迹象。

　　“呵呵呵呵……”

　　黑川在笑，像冬天大树的枯枝，因为冷风互相碰撞时的声音，

　　“既然并非与我敌对，那就证明给我看吧。”黑川说。

　　“如何……如何……怎么证明……”赤井问。

　　“扣掉你的眼珠，将它献给我。”黑川阴恻恻说道。

　　车厢内的气氛突然沉重，红木墙板瞬间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我……我……我……”赤井踌躇不已，看来他还没有完全吓破胆，还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坏。

　　“怎么，不敢？还是说，你的确实在等待机会，想要攻击我？”黑川问。

　　好家伙，一语道破了此次双人行动的秘密，果然人越老越狡猾，姜还是老的辣，

　　直树还是太小看人了，这种单方面威逼的状况持续下去，那就不是让赤井扣眼珠子的问题了，赤井很可能因为太过害怕，转而攻击他！

　　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必须阻止黑川！

　　“不……没有……我是说……”赤井依旧无法表达自己。

　　“那就动手，将你那黯淡、无神、死亡、卑鄙的眼珠扣掉，然后供奉给我！”

　　黑川突然提高嗓门，将赤井吓了一哆嗦。

　　他音调语气黏黏糊糊，有点邪门，让人极不舒服。

　　赤井冷汗哗哗往外流，良久，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吐出口气，缓缓伸出手臂，食指和中指竖起，弯成钩子形状，伸向双眼。

　　“对，就是这样，奉献你的眼珠，奉献你的忠诚，那样的话，你就能得到我的原谅……”

　　黑川仿佛脑后有眼，能看到一般，随着赤井的动作，不断说出极为诱惑的话语。

　　赤井的指尖离眼珠越来越近，瞳孔中映出了指甲的反射光芒。

　　“继续，好孩子，继续，”黑川诱惑道

　　“嘿！”赤井猛得大喝一声，双指如枪，便要直勾勾插进眼中。

　　赤井是不是傻？！

　　站在一旁，到目前为止一句话没说的直树再也忍耐不住，突然伸手，一把紧紧攥住赤井的胳膊，

　　“不要命了！”他低声吼道。

　　赤井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打了个哆嗦，瞳孔骤然放大，大口喘着粗气，

　　“我，我怎么了，什么情况……”

　　直树疑惑，刚才做的事，自己不清楚？

　　“黑川让你扣掉眼珠，你竟然就照做，是不是疯了？”他压低嗓音问道，似乎怕惊扰到某人。

　　“是吗？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感觉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赤井喃喃道，低下头颅，盯着自己的双手，陷入沉思。

　　可恶，赤井这种患得患失的状态，根本指望不上啊。

　　这下怎么办？

　　直树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给深田一个教训，一个惊吓，哪知道深田已经瘫死在地。

　　复仇对象失去意识，报仇的人该怎么办，也没有先例供参考啊。

　　关键是，他现在直接面对黑川了，

　　对方什么能力，什么脾气，智商多高，情商多高，完全没有任何情报。

　　可是，即便知道这些情报也很奇怪吧，因为他根本不是来对付黑川的啊！

　　该怎么脱身呢……

　　“林直树，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黑川原本诱惑的口吻突然消失，语气温和，就像家里的长辈面对乖孙儿。

　　真是善变的家伙，越是这样，越要警惕！

　　直树在心里敲响警钟，嘴上的语调却迥然相反，无比欢快：“没错，正是晚辈！社长大人您身体可健康？”

　　话说完，他突然一愣，忽然想起一件事，黑川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呵呵呵……”黑川朗声大笑，胸腹之间气韵悠长：“少年英雄，年轻有为，独自一人，勇闯三关，大破我三名首席护卫，甚至还能策反其中一人，你能力强大、心智成熟、意志坚定，思维敏捷，实乃万中无一的人才啊。”

　　好家伙，这一通大夸特夸，要不是在生死悠关的特殊场合，真得引以为知己（自己也挺不要脸），畅聊人生，大醉一场！

　　只不过，此刻最重要的可不是听人拍马屁，而是如何应对当前的情况。

　　他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和深田一对一，那要不要向黑川提请求，把深田要过来，理由如果是报复，会不会很突兀？

　　还有，更重要的，能从黑川手下活着离开吗……

　　“哈哈，您过奖，过奖。”直树反手拍着后脑勺：“大老远过来一趟，其实我有个请求，您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拒绝……”

　　蓝色西装的金秘书忽然抬眼，瞅了瞅直树，就像在瞅某种地球外的生物。

　　看我干啥，很奇怪吗？直树心想。

　　黑川却没接他那茬，反而说道：“正好，我也有个请求。”

　　直树一愣：“您先说。”

　　黑川后背对着他，缓缓说道：“杀了我。”

　　列车轰隆隆前进。

　　红皮沙发一侧的窗户也已经被红木封闭，只剩另一侧的玻璃，阳光通过其透射进来，映照在小圆桌上的黑色酒瓶上，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与列车行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车厢内安静无比的气氛，

　　与四人一动不动的情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仍不断抽搐的深田由美，她后背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

　　奇异光彩掠过动静交织，静闹参差的车厢，在每个人的脸上刻下阴晴不定。

　　有那么一瞬间，直树以为自己幻听了，以为睡着了，在做梦

　　黑川竟然要求直树杀了他！不是做梦是什么？

　　一定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