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小小的黑影,蹑手蹑脚的爬到了桐逋的床边。
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飘进了他的鼻中,他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想毫无声息的从床上爬起来,可陈旧的木床,还是发出了“吱吱”的响声。
桐逋立马定住身体,警惕的环视了一遍宿舍,见没有人被吵醒,这才稍松口气。
“木头哥,木头哥。”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桐逋的床边探出,借着月白,可以看清这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米沙。”
桐逋俯过身,伸手在小姑娘的头顶摸了摸。
这时,他才发现米沙的头发似乎有些凌乱,几缕发丝淘气的晃在她的鬓边与额前,双马尾亦是松松垮垮的。
桐逋面色一变,皱起眉头,声音也变得略显急促:
“老头子叫你去他那儿了?”
米沙点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带着些许迷惑。
“去了,跟齐萝姐姐一起去的,而且,齐萝姐姐还给我换上了新衣服。”
讲到新衣服,少女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可听完这话,桐逋却觉得无比烦闷。
“木头哥,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喘气喘的跟江老头似的。”
“米沙,都怪我没用。”
桐逋心疼的抱住小女孩,用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
“木头哥,你今天怎么跟江老头一样奇怪呢?他今天也这样抱着我摸头。还蹲在我面前说什么他会等我慢慢长大,他期待我的16岁,今天先让我学习一下,反正都是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不过……”
米沙顿了顿,将头埋进桐逋的胸口,“还是木头哥的拥抱更让人安心,还是木头哥身上的味道更好闻,木头哥的摸摸头也更舒服。而且木头哥也没把我绑在椅子上。”
等等,刚才听到了什么?
桐逋倏地搭住米沙的肩膀,拉开二人的距离,以方便直视对方。
可对视几秒后,看着对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犹豫再三,他还是试探着问道:
“江老头,为,为什么,把,把你绑,绑在椅子上?”
米沙委屈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昨天偷了红红的小兔橡皮擦。”
“那,那江,江老头,除了,把你绑,绑起来,还有没有做,做其他的事情?”
“嗯。”本来桐逋还想更委婉的试探,却不想米沙直接点点头。
桐逋倒吸一口凉气,拟更是在脑中直呼“禽兽”。
然而米沙的话还未说完,“江老头可奇怪了,把我绑在椅子上,还放了一个摄像机在床尾,然后就跟齐萝姐姐在床上打架。齐萝姐姐打不过,就叫啊,哭啊,可是我被堵住了嘴巴,想求求江老头都求不了……”
说着说着,泪水就开始在米沙眼中打转。
听完米沙的描述,一时间,桐逋也不知道是该庆幸米沙尚未遭遇毒手,还是该愤怒江老头毒害了少女纯洁的双眼。
可一看这妮子还在为她的齐萝姐姐打抱不平,他就知道,米沙还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木头哥,这是走的时候,老头子给我的,我看你晚上又没吃饱,怕你饿,就偷偷给你送来了。”
声音中还尚余丝丝哽咽的米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塞进了桐逋手里。
看着这几颗糖,一股热泪顿时盈眶。
“木头哥,你不要这么感动。”米沙用小手拭掉桐逋的泪水,“刚来这里的时候,可都是你在保护我,所以米沙也想为木头哥做点什么。”
这次,换成米沙将桐逋抱住,然后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
“木头哥,我得回去了,不然老头子查寝找不到我就麻烦了。”
说罢,就转身向门口爬去。
桐逋手里攥着米沙给的糖果,想目送她离开。可当他借着银辉,看见米沙穿着水手服、百褶小短裙和丝袜的瞬间,一股怒火顿时在他胸口灼烧。
原来,这就是米沙口中的新衣服,禽兽,桐逋在心中大骂。
“生气吧!是不是想杀了江老头?”
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桐逋没有作声。
“每次我提到这件事,你就这副鸟样,既然你不敢反抗,那就没必要大半夜在这里动肝火,白白影响我的睡眠质量。”
听了拟的话,桐逋很想反驳,可事实确实如此,他根本不敢跟江老头作对,他至今仍记得刚进慈孤院时发生的事情。
那天恰巧有一孤儿逃走,数天未归,作为院长的江老头根本不着急,只是打电话告诉了长青区的警巡院衙门,没过几天,那个孩子就被几个巡吏给送了回来。
江老头也不避讳什么,当着警巡院的巡佐、巡吏和一众孤儿的面,便拿出一根青铜鞭,对着逃跑的孤儿直接殴打了起来。
那孤儿倒也硬气,抽出秘卡便施加神异在自己身上。
可江老头也不是吃素的,同样抽卡施展神异,然后大家就发现逃跑的孤儿突然像失去了魂儿似的呆在原地,任江老头抽打,也不再挣扎。
几个巡佐、巡吏竟也不上前制止,反而在临走前夸赞江老头实力精进、宝刀未老,神态颇为敬畏。
后来桐逋进了清河苑后,回忆起来,才逐渐发现江老头确实厉害,要是他再稍微年轻一点,家里有关系一点,凭他中级秘卡使的实力,任一个区的警巡院副使都绰绰有余的。
心烦意乱的桐逋一夜未眠,弄得拟都在他脑海里怨声连连。
第二天清晨,桐逋在吃早饭时再见到米沙,她依旧扎着齐肩的双马尾,只是没穿昨夜那套衣服和裙子,换成了林南小学宽松的校服。
见到桐逋在看自己,米沙悄悄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从餐车上抢了两个包子,就去上学了。
而江老头,则一脸微笑,慈怜的看着远去的米沙。
桐逋悄悄啐了他一口,也抢了两包子,离开了餐厅。
一出慈孤院,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就从后边追了上来。
“MD,又是这几个小崽子。”
桐逋面无表情,拟却已经开始骂人了。
这三人全是孤儿院中的孤儿,自打桐逋进了清河苑后,便没给过他好脸色,隔三差五就故意找他麻烦。
“你们又要干嘛,我还要去坐车,没空跟你们纠缠。”
桐逋想摆脱三个少年,但却没有成功。
“嘿,还想走,今天你不把东西交出来,我们是不可能让你离开的。”
说罢,便连推带拽,将桐逋逼进一条阴森的死巷中,巷中除了一堆废弃的家具,便什么都没有了。
由于这儿以前是坊中的垃圾站,臭气熏天,所以临巷的窗户都没有几个。
桐逋看着这熟悉的环境,叹了口气,“你们到底要干嘛,车费我是不可能给你们的。”
说到这儿,他下意识的将手伸进口袋,想攥紧几个铜钱,但却摸到了几个塑料质感的包装纸。
他的心陡然一怵,眼睛灼灼的凝视着几人。
见桐逋面露异色,三个少年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木头哥,这是走地时候,老头子给的,我看你晚上又没吃饱,怕你饿,就偷偷给你送来了。”
其中一个少年捏着嗓子,嗲声嗲气的模仿着。
然后,他们笑的更加猥琐了。
“你们……昨天都听到了……”
桐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哼,你以为呢?把东西给我们,今天就饶你一顿打。”
桐逋怒道:
“抱歉,以往你们抢我的东西,我可以忍,但米沙给我的东西,你们休想染指。”
听到这话,三个少年一脸促狭。
“呦呦呦,情哥哥生气啦?看你的小眼神,是不是很想打我呀?”
一个比桐逋高半个脑袋的少年走上前,一边拍打着他的脸颊,一边面含讥笑的说道。
“MD,这小子太嚣张了,桐逋,只要你愿意,我立马替你教训他们!”每次桐逋强行忍耐的时候,拟都会出来诱惑他,只是几个月过去了,都尚未得逞一次。
桐逋的克制使得三个少年越说越来劲儿。
“哎呦,你们别笑人家,冲冠一怒为红颜,少年心性,值得理解。”
“也是,米沙那小妮子,才十一二岁,就出落的这般水灵,别说咱们桐大少爷了,就连江老头不也沉迷其中吗?啊哈哈哈哈……”
“此话有理,此话有理!哈哈哈哈,水手服,百褶裙,还有白色丝袜,江老头的口味很霓虹国呀!”
“桐大少爷的品味也不差呀!就是不知道和江老头比,谁的功夫更俊一些,改门问问齐萝和米沙这两个妮子不就晓得了嘛,嘿嘿嘿……”
少年们的内涵和龌龊,终于令桐逋忍无可忍。
他趁对方一个不注意,便一拳打在了其中一个少年的脸上。
少年感觉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微微晃震几下,倒退好几步后,才稳住身子。
“你竟然还敢动手!兄弟们,揍他!”
三人一拥而上。
单打独斗,桐逋其实并不怕,可一挑三,他肯定是没啥好下场的。
很快,它便被撂倒在地,一个少年坐在他背上,扯住他的手,踩着他的后脑勺,另一个少年则按着他的双脚,还有一个则在他的口袋里摸索。
不一会儿,少年便摸出几枚铜钱和几颗糖果。
“乖乖,兰陵公主牌的奶糖,一小盒二百钱呢!江老头还真是舍得。”
看着为首的少年剥开糖纸,将糖果放在鼻子前,迷醉吸气的模样,桐逋终于无法再忍了。
他在心中大声呼唤,“拟,你不是说能帮我教训别人吗?现在我同意了,你听见没?我说我同意了!”
过了几秒,桐逋的脑海中响起了拟兴奋的欢呼,“你终于想通了吗?”
“嗯!”
“那你闭上眼,全身放松,一会儿你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时候,也不要激动。”
桐逋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但时不我待,他第一次毫不犹豫的照做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感受到了拟所描述的状况。
当他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时,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你,你,操控了我的身体!”
拟嘿嘿一笑,没多做解释。
压在桐逋身上的少年突然发现身下有一股劲力在颤动。不等他反应过来,他握在桐逋腕上的手便被对方一翻,同地面狠狠的来了一记碰撞。
少年疼得松开了手。
桐逋赶紧左臂撑住地面,转身便反手顶在对方的脖子上,顺势将其从自己身上推开。又迅速抽回一只腿,像驴踹后蹄似的一脚蹬开按住他脚的少年。
然后,一个冲刺,便用肘尖顶在了搜他口袋的少年的小腹上。
雪白的奶糖还没来的急吃,就从少年的手中飞出,桐逋转身追上去,张开大口,将糖果接住,咀嚼几下后,便吞了下去。
“如此醇香的奶糖,岂是你们可以玷污的。”
即便三个少年已经重整旗鼓,联手向他扑来,他也依旧从容不迫。
躲闪、回击、反制,一切都行云流水。
反倒人多势众的三少年,气息越发紊乱,拳脚也渐渐无力。
少年们看着云淡风轻的桐逋,一股子气血便瞬间冲昏了他们的头。
其中一个名叫项良的少年倏地从裤兜中摸出一把刀。他用刀尖指着桐逋,气的全身发抖,目光中充满戾气。
“项良,确定要动刀子吗?”旁边高大的少年,理智尚存。
“智司,我要疯了,我要疯了,我要送他去见阎王!”
项良一边挥舞着小刀,一边摇着脑袋,眼中布满血丝。
“卧槽,动家伙。”拟眉头挑了挑。
“要不咱们还是走吧,万一真的被刺伤了,可划不来,毕竟……身体可是我的。”
桐逋在脑中提醒。
“嗐,我当然想走啦!毕竟世界和平才是我的心愿,可问题是对面的三个憨憨不愿意呀!不信,我帮你问问。”
拟收起架势,冲着三人喊道:
“智司兄,修树兄,还有项良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就此别过,各自上学去如何?”
三人反倒一愣,怎么感觉现在的桐逋跟以往有些不同,似乎多了一份玩世不恭。然而,项良很快就又被愤怒支配了,大声嚷嚷道:
“想走?没门,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拟一听,假装露出惶恐之色,还向后退了几步:
“人家好怕怕,你别杀人家,杀人要坐牢牢的哦。”
看着矫揉造作的桐逋,不止项良,就连智司和修树都在心中觉得,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今天一定要送你去见阎王!”
说罢,就握着刀,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拟操控着桐逋的身体,摆好架势,准备空手夺刃。
可就在这个时候,桐逋后方的废弃家具堆里发出一阵巨响。
一道壮硕的身影“嚯”的窜出,从桐逋旁边闪过,转瞬间就冲到了项良的面前。
只见此人单掌按住项良的脸,手臂上黑光乍现,顷刻便将项良按翻在地。
项良的脑袋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头颅未裂,可地上石砖已然龟裂飞溅。
此人一头乱发披肩,宛如雄狮的棕毛在律动,当他缓缓站起时,真的像是兽王刚从沉睡中苏醒。
“烦死了,一大早就在这里嚷嚷,还舞刀弄枪,扰我清静!彼其娘之!”
听到这句“彼其娘之”。
智司和修树瞬间吓得坐在了地上。
“您,您,您是熊哥!”
“慈孤院的?”
两人点点头。
“行吧,还不快点带着这个小子滚蛋。”
被唤作熊哥的人摆摆手,便转过身,不再搭理智司他们了。
待智司和修树拖着项良离开后,熊哥这才缓缓朝桐逋走来。
熊哥比桐逋高一个头,所以,当熊哥注视着桐逋的时候,他莫明就会感到一种压迫感。
“你也是慈孤院的?”
桐逋乖乖的点了点头,此时,身体的主导权已经交还了回去。
“来院里多久了?”
“三个多月。”
“难怪没见过你。好了,你应该是要去上学吧!快去吧,不然会挤不上公交车的。”
桐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铜钱和未被撕开的兰陵公主奶糖,躬身道谢后,才消失离开。
挤上车,刚找了一个有扶杆的位置,拟便在桐逋脑中说道: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秦泽熊,一个连江老头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狠人。”
“你先别惊叹秦泽熊了,刚才打架的时候,咱们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拟,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