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楠的手被拷了起来，他仰着头看着那小窗户照进来的一丝光。

　　林莫拿着照片站在门外许久，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隼楠，他的内心很复杂，但是最终他还是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隼楠望着他，脸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表情，那似乎是一种解脱。

　　对于今天这个状况，是林莫无论身为隼楠的朋友还是身为警察，都最不愿看到的，他回想起前几天在路边摊吃面皮的时候隼楠还在和他抱怨因为命案影响了生意的情形。想到这儿，他艰难的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

　　“是我干的。”

　　林莫话还没说完，隼楠就已经先说出了那个答案，他转过看着窗台的头，表情微妙的看着那张支在桌子上的照片。

　　隼楠额前的那缕白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的显眼。也晃的冯勘似乎顿时明白了什么。

　　“小老头？”

　　他笑了笑，“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承认了，林莫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他的大脑犹如放映机一样闪过好多画面，他已经不知道该先问隼楠哪个了。不过似乎也不用林莫他们问，隼楠在审讯室的另一边，犹如自己一个人登台唱戏说书般，自顾自的说着，一句一句，不紧不慢的。

　　大抵也是注意到了冯勘看着自己头发的目光。他挑了一下眼。

　　“这是一种基因病，黑色素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多，但是离正常人的水平还是会差些，这剩下的白发就是留下来的。”

　　“所以，你的杀……”

　　“所以，我的杀人动机和杀人手法，是吗？”隼楠又一次抢了审讯员的话。

　　“动机是什么，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了，复仇，没错，我就是想让他们承受那种痛苦，那种绝望无能为力的压迫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轻易的划分着人与人之间的等级，他们是什么，以为自己是神吗？”

　　“那你可以报警啊，早点说出来，我们会帮助你的。”

　　“我姐现在还没找到！！”隼楠歇斯底里的吼着。

　　林莫下意识的低了低了头，是的，隼楠的姐姐。

　　如果按照隼楠和江深还有他们大致所掌握的猜测，隼楠的姐姐可能就是那个失足坠楼却发现没有尸体的女孩了。这么多年警方一点进展都没有。

　　那是悬案，因为至今它都无法被定性。也很少人再记得。

　　“林莫。”

　　他突然很平静的讲着，用那双清澈见底，甚至极度诚恳的眼神望着林莫。

　　“那些罪行我可以认，你们要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我求你了，别再查下去了。”

　　“这个案破了我们自然也没什么查的了。”周日在一旁不解的说着。

　　“我说以后！”隼楠用手重重的锤了锤桌子，近乎要从那个困住他的椅子中挣脱出来。

　　可是下一秒他又回复了镇定，可能他们根本不了解自己所想的一切，说多了也都是白费口舌，他往后靠在椅子上，光线在他脸上衬着，明暗分隔。

　　“因为从那一刻起，世界已经变了，那是一个可以推翻一切的存在，包括一呼一吸这个赖以生存的世界。”

　　“嗯？什么？”

　　“它，不真实。”隼楠抬起眼皮有意无的瞄了一眼还在录制审讯视频的电子摄影机。

　　林莫这种大老粗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以为是他受了刺激，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一个人苦苦地维持着艰难的生活，一边在这个社会苟延残喘一边寻找姐姐，那个他世界里唯一的光。

　　“隼楠，你累了。”

　　林莫走过去用自己粗糙的手扶在隼楠的肩头，轻轻的捏了捏。

　　林莫知道自己嘴笨，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无法承受姐姐失踪的痛苦，哪怕他埋怨他们没有找到他姐，他也不敢反驳，他想去安慰一下他，可是一想到那是好几个鲜活的生命，他们现在还躺在警队的冷库里，他就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张了张嘴，只能说出“你累了”三个字。

　　“我会接受该有的惩罚的。”隼楠目光坚定的说着。

　　他的样子让林莫有些恍惚，仿佛他们才是那个恶人，抓了一个无辜的人。

　　可是证据就在那里，他自己也认了罪。

　　他出了审问室，此时此刻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喜该悲。

　　“你说，他说的那是什么意思？”林莫看着递给他咖啡的冯勘说着，一边说一边拒绝了，咖啡，指了指桌上的茶杯，他喝不惯这有一股鸡屎味儿的东西。

　　“你指哪一句？”

　　“那是你们信赖的科技，是这个世界最初的产物。”林莫不假思索的背了出来。

　　“可能他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吧，又或者他就是随口一说利用你们之间的情感左右你的思考。信赖的科技，大概就是说他操控游戏杀人吧。”

　　林莫觉得冯勘说的也勉强的说得过去吧。

　　“信赖的科技。”林莫用下巴点了点冯勘那把还未来交队的枪。

　　“这玩意儿都被科技化了，你们真那么信赖科技吗？”

　　“但是确实离不开。”冯勘一边说一边把咖啡杯放进了自动刷杯机。

　　林莫撇了撇嘴，从嘴里呸出几点茶叶末，“放特娘狗屁的信赖，要我说都是人懒惯的，一个停电全完蛋。”

　　冯勘听了林莫的话笑而不语，现在世界各地对于发电的保障不亚于杂交水稻之后我们的饮食—饿不着。停电，几乎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多的发电站和备用发电站，还有储电站，现在人们对电的需求不亚于水。

　　林莫看冯勘笑着不说话，干脆放下杯子说道起来。

　　“我是个粗人，漂亮话，学术理论我不会讲，也没你们那些知识分子那么多弯弯绕和什么理论基础，我就觉得这世界上就没绝对的事儿。要是真那天那些发电站的工程师都瞌睡了，都一下傻了，停电了，我跟你说，那都白搭，真的。”

　　林莫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让冯勘明白。

　　冯勘也懒得和他犟，他早就听队里人说了，林莫现在住的地方依旧使用的是最原始的钥匙开锁门，什么扫地机洗碗机，自动调节床他通通不用，估计家里也就洗衣机，电视机，微波炉电灯什么的勉强能算个科技产物。

　　就因为这，队里还有不少人说林莫就是抠门，嫌弃花电费。

　　一想到这儿冯勘不由得笑了，回过头看着林莫，他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