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报国昏昏沉沉地醒来,他在一个简单的隔间里,老式的白布屏风挡在床前,透过白布可以看到模糊的人影。他们围坐在一起,中间有着跃动的火光,使得房间里的亮光忽明忽暗。
“长官,您醒了。”小惠端坐在一旁,她一只手拿着破烂不堪的苹果,一只手里拿着砍刀。
“你这是在——谋杀苹果吗?”
“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种感觉,处理这种情况要削一个水果。”
岳报国接过苹果,寻思着原来他生病的时候,李惠也会削苹果给他估计是个小彩蛋,但没完全设计好。这苹果已经被削成“千山万壑”,一地的果肉汁水,一口下去就是核了。围在火堆边的人们闻声赶来,队员们都在,一个没少。
上官林递给牛壮壮一杯热水,然后胳臂肘一顶,示意他上前。牛壮壮走上前去,把一杯热水放到岳报国手里,感激地说:“谢……谢谢您……”
岳报国摆摆手道:“得了,不必这样,回到地面上,咱们就该互相帮助。”
“挺会说啊。”一个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穿着白大褂,扎起短马尾的女人走进来。岳报国喝了口热水,拍拍刘轩的肩膀道:“介绍一下?”
刘轩打了一个激灵道:“哦,这位是赵医生,是这个聚集的医生,也是唯一的医生。”
岳报国装好腿上的外骨骼,下床敬礼道:“你好,赵医生。”
赵明韵扶了一下眼镜,仔细端详了一下岳报国的伤口道:“你好,我叫赵明韵,你恢复得很快啊,这么早就能下床走路了。”岳报国把上衣穿上,摸着伤口上新换的纱布说:“还好,没那么夸张,还是得靠这些铁疙瘩。”
“咳咳,现在回归正题,”赵明韵拿出记事本说道,“你们从哪儿来,要到什么地方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家都看向岳报国,岳报国现在就是这个队伍的核心支柱,他刚要说。赵明韵补充道:“别担心,我只是问问,这儿与世隔绝很多年了,就想打听一点外面的消息,额,就那种,《桃花源记》里的村民,虽然算不上桃花源。”岳报国自然是做了简单的事件报告,说了一下他们来自太空站,又经历过很多事,不过做了一点改编,最后就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赵明韵思考了一阵,把笔和本子都收了回去,她从自己的衣袋里又掏出了一小方盒感冒药道:“感冒灵,你们都泡一杯喝吧,反正放着也会过期。”说罢,她转身要走。岳报国叫住她道:“你们这里有领导吗,就是管事的。”
“啊,这到没有,我们人少,大家就互相帮衬,能活一天是一天吧,这里是我家,准确来说是办公室,你们随便坐吧,我还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赵明韵离开后,岳报国向他们了解了这里的情况。赵明韵说的是真话,这里原来是一个外星生存实验生态仓,除了赵明韵外就只有四个人家,都是参与这个项目的科学家,曾经作为实验家庭搬到这里,灾难爆发后,本来就与世隔绝的他们幸运的没受到任何影响。他们本来打算今年就把实验成功消息报告给上级,可惜那时候没机会了,只能在这个实验仓中将日子过下去。
克莱娅指了指耳机,岳报国戴上道:“怎么了?”她说道:“这里的人都好热情,不管怎么说,热情过头了,我感觉挺奇怪的,还塞给我们一些红色的东西,我哥他都差点吓昏过去。”刘轩笑着解释道:“额,不是,那个就是个华夏结,方正的身下飘着红尾带,图个吉利,她非得说是诅咒。”岳报国有些疑惑道:“怎么,你们都接触过了吗,什么日子啊,送这个?”
“回来的路上接触过了,叔啊婶啊都是挺好的人,他们说,今天是新年,是什么年我忘了,反正该过年了。”牛壮壮挠挠头道。
“我现在就想知道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
上官林手里抱着平板,翻过一面给岳报国看,认真解释说:“灾难发生后,外面的环境变化很大,他们的通讯设备很快就在不明确的原因下损坏了,加上莫名其妙地暴风雪,让他们没办法出去,于是就只好放人形出去安放勘测器检测外部环境,寻找撤出机会,只可惜安装好各处勘测点,人形很快就损坏了,他们每天除了维持生活就是观察勘测点传来的图象和数据,这也估计是作为一种乐趣了,因此发现了我们,后面的事就是您所了解的那些了。”
岳报国想了想,拉好衣服拉链道:“带我出去瞧瞧。”这里意外的暖和,就穿了两件薄衫也不觉得冷。他刚走出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各种绿化带,百花齐放,莺歌燕舞,除了靠若干微弱灯光支撑的环境相对较暗以外,能看出科技与自然的完美结合。岳报国看到周围四个不同方向上,高低不齐的修建了四个房子,有砖瓦斜顶的矮房,有架在粗壮树干上的木屋,有傍水而起的竹楼,还有镶嵌在树丛中的房车。它们的大门都贴上了春联和“福”字,虽然类型各异,但是相同的是都有一条连到中间广场的小路。一条条蜿蜒的小路两旁都挂着小小的红灯笼。小小的广场上摆了一张大圆桌,上面摆好了碗筷,以及摞起来的各样菜式,热腾腾的,看起来有几分温馨。
岳报国感慨地说道:“好久都没看到新年快乐这几个字了。”他望着广场中间那个横幅出神。
牛壮壮摸着自己的下巴,故作思考道:“新年怎么过啊,有这么个事吗?”他求助般看向上官林,上官林双手抬起,摇摇头道:“我也没过过,我怎么知道?”
这时候,赵明韵走上来道:“你们出来,正好要叫你们吃饭呢,来吧。”她手里拎着两串纸制的鞭炮饰品,“张叔,您带他们去吧,顺便认识一下,我挂好就来。”
“好嘞,”一个笑容可掬的老人走上来,他朝众人招手道,“小伙子,小姑娘,来吧,带你们认识一下大家。”
落座的算上回来的赵明韵,一共二十一个人。另外四家人都是一家三口,他们家里都是夫妻均为科学家,负责自己的专攻领域,他们的孩子是两男两女,自家孩子也都是朝那个方向发展,可谓是完美契合这个生态仓。来救他们的就是四家人的男人,最后统一到赵明韵医生这里救治。这里应付自如的当然是岳报国,其他后生在他们面前属于是真不行,克莱娅和克莱蒙更不用说,他们作为外国人除了听不懂外,更没办法理解这个习俗。所以他们用手吃了一些肉食后就离开了,克莱蒙凑到岳报国耳边道:“这里的空气让我窒息,人太多了。”
岳报国大概能理解他,这两人本来就不太习惯外界环境,更不用说新地方了。
两三杯酒下肚,节日的气氛就逐渐浓厚起来,岳报国甚至和几个老男人一起称兄道弟了。年轻人之间自然和他们没什么话题,凑在一起互相聊天,仓里的介绍仓里的趣事,天外的介绍太空站的种种事件,其乐融融的样子在满目疮痍的世界实属难得。岳报国也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他很享受这个时光,因为过了可能就没了,他这一生也没多少时间,能轻松就轻松一下。
时间过得,那个被叫做张叔的男人拿出一个闹钟,摆在被扫荡的差不多的饭桌中心,“哎哎,大家注意哈,马上就要响铃了,新年就要来咯!”
“哎,张哥,你们这里的生活可真滋润啊,我们在天上待着,那些有模样没味道的食物,我都要吃吐了!嗝~”岳报国仰面躺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黑洞洞的顶穹,就像深空一般。
张叔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随着嘴角弯曲,里面仿佛承载着说不清的苦难,“好日子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个生态仓还能维持多久,咱们也不知道,因为没了外界援助,有些东西是会疲惫而损坏的,所以得竭尽全力的过好每一天,我们也是过过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就是从我们得知被抛弃的那天起,唉——那些都是过去式了,我们仍旧期盼重见光明,能够在外面走走,让大家见证一下我们付出的努力,所以我们无时无刻都在期待着夺回地球的那一天,我想,你们应该是来这么做的,对吧?”
岳报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虽然获得了很多提示,但依旧没把握,现在连珠峰还没登,未来一片浑浊,就像黑漆漆的顶穹一样,“话是这么说,但我是确实没把握,因为……”
“少说丧气话,就像我们做科研的一样,首先得坚信自己的事业,无论成功与否,都要去尝试。我们的国家也是这么来的,他们都不知道未来如何,却仍旧不懈努力,我们坚信,祖国的未来一片光明,因为我们刻在骨子里的是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骨气与精神!”
岳报国举杯站起来道:“好,即使在这种时候,依然有人满怀信心与希望!我定当……不辜负!”
众人受到气氛感染,也端着酒杯站起来。闹钟的分针与时针即将贴合,时间只剩下十秒。在张叔的带领下,大家一同念着倒计时。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砰!
“新年,快乐!”
黑漆漆的顶穹突然闪光,虚拟影象闪出一朵朵烟花,还有很多清响模拟烟花爆开的声音,那是一些锤子自动敲打空壳的响声。
酣畅淋漓中,新的一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