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阳驾驶着车辆在空旷无人的道路上行驶着,纯白色的远光灯艰难地破开迷雾,一点一点地为驾驶员照亮着前方的道路。
为了能时刻留意伤员的状况,李义阳没有选择继续用停在战场角落的广播车运送伤员,而是用能力解开了另外一辆越野车的门锁。
虽然这种行为明显已经触犯了法律,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么多的时候了。
相比起副驾驶上无精打采的林跃,车里受伤最严重的肖莹却显得精力十足。
回到车上以后,肖莹便恢复了之前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脸,但是不断飘向窗外的好奇眼神出卖了她。
外面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荒诞而诡异,又透露着一种绮丽的美。不断上浮的气泡虚影,路边建筑外墙上不断摇曳地水草倒影,还有一片幽绿色之中,仿佛冲破海水阻隔,照亮海底的一束束亮光。
别说肖莹这种十八岁的年轻小姑娘了,连林跃这种自认为自己是大叔的人都不由得为之赞叹。
只可惜这种美丽之下潜藏着无数的危险,就连墙上这些摇曳的水草虚影看久了也会有发生思维陷落的风险。
用来通俗易懂的话解释就是,盯久了可能会变成傻子。
李义阳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排的肖莹,突然开口道:“闺女,回神了,小心变成白痴。”
肖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喊了回来,刚刚她望向窗外时,目光差点陷进去了。
她的身后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这海市之中也太危险了。
“你就别盯着窗外了,我知道你现在脑子很乱。脑子很乱就很容易胡思乱想,望着窗外很容易陷进去的。”
肖莹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听到没。
“喂!听见了没有?”
“嗯。”肖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李义阳不放心,又看了头顶的后视镜一眼,看到肖莹的眼睛正盯着副驾驶座椅椅背才松了一口气。
林跃偷偷扭头望向身边的李义阳,发现他的板着一张脸正要发作。
不过李义阳还是忍住了,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透过后视镜肖莹也看到了李义阳脸色的变化,悄悄地把头埋了下去。车里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就这样三人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下又行进了两三分钟,离目的地希南酒店又近了一步。
这是离市中心的那家医院最近的一个避难所,他们希望在那里找到能动手术的医生。
“感觉李哥你……对海市挺熟悉的啊。”林跃想要打破这种氛围,开口说道。
“嗯,确实挺熟的。”
“这场狗屁的战争开始之前,我住在一座叫做安宁的沿海小镇子里。在那里我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
“突然之间有一天,我记得是一个下雨的晚上吧。我应完酬,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有海滩上有怪物,我当时有点醉了,以为对面在开玩笑,应付了两句就挂了。”
“紧接着没多久,街上就乱起来了,到处都在传海滩上怪物杀人了,我的酒瞬间醒了。”
“我赶紧回家把老婆小女儿带上车,结果我老婆对我说大女儿晚上出去了,还是上海滩边玩去了。吓得我把车交给我老婆开,让她带着小孩赶紧出城。”
“我自己就开着家里的摩托车,逆着街上拥挤的车龙来到了海边。”
“海滩上哪还有什么人啊,密密麻麻全是涌动的怪物触须,还有从天际线不断侵蚀天空而来的海市,我撒腿就跑,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我没有第一时间出城,因为我觉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想着等到怪物走了之后到海滩上找找看。”
“我就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流浪着,一边躲避着怪物,一边寻找着食物和水求生。”
“终于,在海市里呆了半个月的我看到怪物如潮水般褪去,离开了城市。我就到海滩上疯狂地寻找着。”
“海滩上一片血红,还有苍蝇在飞舞着。我在海边找到了游客的尸体,警察的尸体,甚至还有镇长的,但唯独找不到我女儿的。”
“我找了两天两夜,只找到了女儿的手机和身份证,甚至连一片衣物都找不到,想为她找片衣服建衣冠冢都做不到。”
“最后我放弃了,花了三天找到了镇上所有的幸存者,带着他们向内陆进发。”
“你说,在这种鬼地方里连续呆了将近二十天的人,能不熟悉海市吗?”
自始至终,李义阳在叙述他的故事的时候都是用着一种平淡的语气,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林跃和肖莹都被这故事深深地震撼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大叔竟然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一片沉默之中,李义阳又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汽车缓缓地开上了一座桥,开车的李义阳看见桥上似乎有灯光。
等到三人的车辆靠近的时候,发现有几辆车拦在桥上,组成了一道关卡。
一个人穿着城卫军的制服,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了,不断喊着“停车!”“停车!”一边伸手示意他们停下。
李义阳眉头一皱,心想自己一个小时前带着肖莹逃脱时绕路也路过过了这座桥,那时候还没有这一出呢。
李义阳把车停稳之后,解开了安全带,扭头对着车内的两人说:“你俩先别下车,我先下去看看。”
他一手推开了左边的车门,另一只手拔出了腰间的枪藏在外衣里侧的一处看不见又触手可及的地方。
林跃听不到外面在说什么,只能通过两人的神情和动作猜测大概发生了什么。
那个军人模样的人要求李义阳举起双手走过去,然后两人开始了对话。
两人一开始还你一句我一句地好好说话,后来转变成大声的争执。
“车里有伤员,我们必须过去!”
“对不起先生,你们这边属于重度灾区,现在这边的车辆不能过桥。”
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后面的话甚至传进了车内两人的耳朵里。对方也有所行动,车上陆陆续续地下来了几个人和李义阳对峙着。
“有点不对劲,”林跃先开口了:“桥的另一头也属于市中心的海市笼罩范围内,外面的人进来都很困难。城防军抽出人手到那边展开大范围救援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这边的待救援人员比桥对岸的多得多,还有建木这种重要设施。这边救援的优先级肯定大过那边。”
“按理来说那边的也联系不上指挥中心,这个重度灾区的划分是哪来的?”肖莹继续补充道。“最关键的一点,我感应不到对方的灵子义体的存在。”
“灵子义体之间会有共鸣,到达锡级之后才有这种体会。我感受不到和他们身上灵子义体的共鸣,要不他们没到锡级——但这是不可能的,城卫军的士兵至少是锡级的能力者。”
“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灵子义体!”林跃帮她补充道。
“做好动手的准备,”肖莹开口道:“这些人很可能是深海教会的人假扮的。”
“从车尾箱的门下去,别被他们发现了。”
“你还能继续战斗吗?”林跃关切地闻到:“你的身体……”
“少废话!”肖莹没有回头:“杀几个杂鱼我还是做得到的!”
两人躲在车尾,静静地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眼看着这几个穿着城卫军制服的人步步逼近,李义阳伸手摸向了腰间的枪。
车后的两人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枪已经解开保险上膛完毕,随时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车上下来了,看到这个人的脸,李义阳目光一凝,摸向手枪的手又收了回去。
“我看这么大阵仗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下车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男,对着李义阳说到:“原来是李老弟啊,你们站着干什么,赶紧让他过来,别让我兄弟淋雨着凉了。”
这个人正是李义阳现在的上司,现任山城市战时物资协调处处长,王启北。
那些城卫军模样的人没有动,李义阳也没有动。
“怎么,还要我请你吗?”
肖莹从这些人感受到的不对劲,李义阳同样也感受到了。
咔——
李义阳先动了,他一瞬间拔枪指向了人群背后的王启北!
面前这些城卫军模样的人同样拔枪,指向了李义阳!
“兄弟,你这是干什么?”王启北嘴上说着,一边躲在了一个士兵的身后。
“我和你认识这么久,”李义阳被枪指着也没有退缩,用平静的语气开口道:“你知道我的能力,我就算隔着墙也能打爆你的脑袋。”
“好好做你的处长不好,非要当叛徒!”李义阳一字一句地说道。
“给你台阶你不下,敬酒不吃吃罚酒。手足们,和我一起拿下他!”王启北用阴冷的声音说着。
砰——
突兀的枪响打破了桥上单调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