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议事大堂里,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就民众暴乱一事究竟如何处理更为妥当,众人各出已建。现场不时传来激烈的对话,视频那头连线的各国高层也不甘落后,言词之激动,神态之郁沉,于这些平日把微笑和谦逊当作社交礼仪的贵人实在少有。这里就好像一个大家长会,他们都是家长,联合国主席詹姆斯则是班主任,在家长极力为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孩子争取更多利益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们充分相信科技力量,相信十年后一定会让那五十万民众随同他们一道踏上火星。而入驻火星后的人员力量则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强弱,尤其是头脑灵活且富有创造精神的青年人才,这才是本次会议不能久久定论的最根本原因。
“我提议,在筛选中使用一些隐藏的高科技,这样可以有倾向的择选那些文化教育较好的青年,总比没有一技之长的人要更有可能创造价值。”这位金黄色齐肩卷发的俄罗斯军官把玩着手里的雪茄,眉眼裹在发间,显得格外阴郁,嘴角右侧的肌肉向上动了动,那正是森林之王常有的恶趣味,在扑杀之前预先咀嚼吞噬猎物的暗示性习惯。
“不错,伊万·伊万诺维奇的想法也正是我想表达的,火星上的条件并不那么如人意,我们需要改造它就需要无数多的科学家,而普通人除了力气什么也做不了,抱歉,我讲这话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只是想表达我自己的态度,毕竟罗氏智能机器人可比人力好用多了。”这张流露着温和态度的英俊面孔诉说着最残酷无情的事。同伊万一样,约翰·波特也是科技派的一员,主张万事万物择优选拔的原则,会议厅里大半都是这一流派的。
视频那头露出一张讥诮的仿若已经看透了一切的睿智眼睛,“哦,让我插一句:您太太也是科学家吗?她搬的动几块瓦砾?”冯·霍比德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左右环顾,好似要把会议厅里的每张脸都细细打量一番,还不时挑挑那远山般黒黑的眉毛,模样有些滑稽,然此刻却没人笑的出来。他是典型的布衣派,主张民力至上,尤其反对科技派想要在这最后的五十万民众中耍手段。
火星迁移名单中只包含了少量直系官员家属,大半都被划分在了那五十万人当中。这计划的残忍之处就在于此,有价值的(杰出领导者、科学精英等)会被率先列入名单,他们考虑的重点就是能否让这些价值成为超级文明的发展因素。这是在上一次会议中科技派一致同意的,然,他们总是比普通人有办法,可以动动手指就让毫无资历的妻子、亲戚成为那个重要因素。
“息怒先生,现在她就是了。”约翰·波特快活的靠在柔软宽大的安乐椅上,双手随着这话音高高抬起,“毕竟只有黔首派才会依靠人力,我们的科技力量足以摒弃掉任何拖油瓶。”这话引得满堂大笑,气氛在伊万的掌声中愈发尴尬。
黔首派也就是布衣派,科技派常拿黔驴技穷来比喻布衣派,因此总喜欢叫他们黔首派,讽刺意味十足。
“咳咳……”常馨面无表情的翻弄着与会资料,自然而然的扫了眼时钟,马上六点钟了。这不经意间的在自然而然不过的动作,将大家从另一种疯狂的状态中拉了回来,比起之前争辩时放缓了音量,将贵族式的谈判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毕竟男人们都不想在这位甘愿放弃名额的,拥有高贵品格的漂亮女人面前失态。
布衣派分秒不让,举例说明从古至今广大群众的力量的重要性,这点所有人都毋庸置疑,但科技派表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高科技在输出力量,一个科学家远比一千名无所长的普通人有价值。他们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应该使自己变成不可缺少的国际价值,否则终将被淘汰出局,科技时代只会让普通人感到不适,在那样一个强者的超级世界,他们是没有心态和能力生存下去的……
“我想,我们都应该理智一些,每个国家都是平等的,当然,大国拥有更多名额的权利,听我说各位,特俗时期应当特别对待…现在属于我们,未来属于科技…”詹姆斯·戴维尔先生在表达这话时,那双优越感十足的蓝眼睛里不经意的闪动着理所当然的傲慢。此举绝非无礼,而是老早就刻在了骨子里的思想意识。
戴维尔先生是上届美国总统,现任联合国主席已有三个年头了,他处起事来很有自己的那一套,也许在广大民众看来也就那样,但却每每使理事会成员们感到满意,他总能在第一时间,根据那一张张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面孔上的细微变化,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并且尽可能的顾及大家普遍的利益。他的优越感则大半来源于此,欣赏激烈的角逐,无疑是令人感到身心愉悦的,而詹姆斯又总有本领,不动声色的以其想要的结果,来结束正在进行的话题。
一个半小时后,那道漆着金红流彩的会议厅大门终于敞开了,众人纷纷散去,他们神态怡然,全然没有任何激怒过和被激怒的痕迹。所有的面孔都是那样随和、自然、统一,骨子里的那种骄傲不允许他们表流出粗野和卑劣。
詹姆斯·戴维尔先生是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大厅的人,秘书长常馨在他右侧不紧不慢的走着,很快她接到了一个手机视频,来自冯·霍比德。
还是那副看尽一切世俗的眼睛,不同的是这次那里被遗憾、悲痛所充斥着,“我很遗憾主席先生,您才是最深藏不漏的科技派。”
“哦!我觉得这话我不能否认,但我同样也是布衣派,人们总是对否定他的人感到由衷的不快,这我能够理解。但不论是现在的地球文明,还是将来的火星文明,都需要聪明人,他们总是知道自己什么时间该做什么,就是这样。”詹姆斯·戴维尔摊了摊右手,做出一副同样的悲痛、遗憾神态,他对每个表情、动作,甚至是再细微不过的事情都做的相当完美,他是一名被埋没了的生活好演员,就连屏幕对面的男人也不禁放缓了音量,紧皱的眉头下现出一丝不确定来,接着又讲道:
“我亲爱的主席先生,您知道,科技固然重要,可一个文明说到底有人才能被创造,而恰恰是那些普通民众构成了最大的时代文明,他们的愤怒足以颠覆最伟大的王朝帝国。”
“这话我得承认,但我认为一名足够优秀者身上,最杰出的性格品质就是知进退,我们拥有绝对的武器力量和最强大的军事指挥官,而我不认为会有启动它们的那一天。”詹姆斯·戴维尔道,说完便把手机交给了常馨,大步离去。
“造就不平等却在追求平等!”冯·霍比德长叹一声再无力反驳,只好挂断了视频。
天光大亮时,太阳牟足了力气散发着热量,可千万不要以为撒旦的铺洒毫无规律,你看那被叫做顺势的云朵、蓝天,不是一样快活。但你再瞧那逐渐干枯的河床,可还有谁记得它原本的秀丽模样。
“撒旦的温暖裹着足以使人万念俱灰的曼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