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被人用拳头打穿的墙洞依旧如故，但那比怪物还要恐怖的人类已经失去了踪影。
“嘿嘿，我还以为我的死能够给你带来一点快乐呢，”胸口凹陷下去的‘夜阑’脸上再度浮现僵硬死板的笑容，望着从虚无中走出来的白发老者，“那个怪物呢？被你转移到其他层次去了吗？”
穿着白大褂作医生打扮的白发老者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在他身边蹲下。
“他们已经返回现实。”
抽出一只充满暗红色液体的注射器，白发老者直接将针筒扎进了塌陷的胸口。
面孔已经恢复成小丑模样的男人异常狰狞地喊道：“这次好不容易醒来遇到一个皮肤适合的女人！你答应过我完成仪式就恢复她的身体的！你答应过的！”
“你完成仪式了吗？”
小丑沉默下来，被白发老者单手抓住脖子提起，走出了损毁严重的病房。
“我们还能清醒多久？”
正在观察刀痕的白发老者瞥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小丑，淡淡地说道：“也许十分钟，也许很久。”
“什么意思？”小丑霍然抬起头，“唯终于适应了‘神’的血肉了吗？！”
“不，已经开始崩溃了，十分钟后必须更换新的载体。”
“那我们岂不是全部死定了吗！除了唯还有谁能充当载体？我们这群半死不活的异类吗！”小丑的面孔彻底扭曲，双眼透露着难以形容的绝望，“我早该想到的！前几天被那场大火惊动的唯直到今天才醒过来，我应该猜到的！我早该猜到的……”
小丑的声音低沉下去，渐渐微不可闻。
“我们内心都预见了唯的崩溃，只是对真正死亡的恐惧，让我们下意识地期望唯能继续承载下去，”白发老者提着小丑越过被炸穿的地面，“可她已经坚持了四十年，为了我们，为了这个世界，她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我没有责怪唯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害怕死亡……我以为我已经不在害怕，可哪怕变成现在这种怪物，我还是怕死……”小丑一动不动地望着向后倒退的地面，“白先生，我们会彻底沦为没有理智的怪物，还是直接死亡坠入地狱。”
“不知道，也许十分钟后我们就能亲身了解，也许要很久以后。”
小丑一点一点地抬起头：“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新的载体出现了。”
白先生转进一间病房，将小丑放在玻璃墙的边上。
“小云，人我带到了，他现在还不能移动，需要二十四分钟才能完全恢复。”
透明玻璃内，躺在病床上的焦黑人体艰难地说道：“咳咳……谢谢……白先生，麻烦你了……咳咳……”
白发老者说完后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新的载体是谁！确定吗？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地上的小丑扶着玻璃墙试图站起来，这剧烈的动作直接导致锋利的肋骨断口刺穿皮肤透了出来，鲜血浸透了黑白条纹西装。
“停止。”
白发老者的左脸颊裂开一条口子，布满血丝的眼球凸出来，盯住了小丑。
只见那小丑瞬间如同被人操纵的木偶，机械地松开手，不由自主地躺回地面上。
“新的载体到底是谁？！”只有眼睛和嘴能自由活动的小丑提高声音吼道，“我们这群人里面除了唯，只有云的适配性最高，你们是打算拿她当载体吗！我绝不同意！哪怕就这样死掉，我也绝不同意！听到了吗，死老头！绝不！”
“志哥，别……咳咳……别这样……”焦黑人体抓住了洁白的床单，烧焦的五官转向地上的小丑，“咳咳……我没问题……”
白发老者左脸上的眼球缩回裂开的口子里，恢复了正常，望着一脸狂怒地瞪着他的小丑，他朝焦黑人体摇了摇头。
“不是你，以你现在的身体，哪怕适配性再高，你也承载不了‘神’的血肉，结果还是一样。”
小丑愣住了。
“那新的载体是谁？”
白发老者看了一眼窗外，掉头走出了病房。
“你已经见过他了。”
话音刚落，老者逐渐虚化的身体彻底从走廊上消失了。
“我见过？该不会是……那个真正的怪物吗……”
小丑脸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自己塌陷的胸口。
仅仅只是一拳，那怪物不仅打蹋了他的肋骨，同时也击断了他的脊柱，脏腑更是成了一团浆糊，如果不是这具非人类的身体，一般人早就当场去世了。
“志哥，咳咳……你还……好吧……”
焦黑人体慢慢地说道。
“我没事。”
沉默了一会，小丑低声道：“抱歉，没有成功举行仪式。”
“咳咳……我并不……咳咳……在意这事……咳咳咳”
焦黑人体剧烈咳嗽起来，被固定在原地的小丑只能一脸担心地透过眼角看着她。
待咳嗽舒缓下来，焦黑人体继续说道：“谢谢你同意……咳咳……我的任性，最后……咳咳还能……让……咳咳……我唱歌……，她……咳咳……是一位好……咳咳……观众，让我……想起了……以前在……咳……舞台上的……时光……”
“放心吧，如果白老头说的是真的，我们很可能还能继续活下去，那怪物强到简直不是人类，很有可能承受住‘神’的血肉，只要能继续活下去，我迟早会替你完成仪式！到时侯你想唱多少首都没问题！”
“其实我……咳咳……不太喜欢那……咳咳……仪式，”焦黑人体停顿了一下，“以前的……咳咳……那几次仪式……咳咳……其实是我私下……破坏……的……咳咳……”
“我知道，”
小丑
凝视着天花板，“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不会放弃的。”
……
“偶像你的腿受伤了？”
安雅弯腰观察着夜阑包扎着绷带的右小腿。
“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夜阑目光移向那两个士兵，自称李振的那人，正是上次带他去见他们组长王明亚的其中一员。
“你们还有多少人存活？”
夜阑开口问道，这批野外战术研究小组的成员都是精锐，在这异常的环境里面能够成为不小的战力，凭借他们的手中的武器，至少能提供足够的火力支援。
李振的目光一暗：“只有我们两个了，但王组长应该还活着，我们在大街上被巨人追杀的时候，跑在队伍中间的他突然就不见了，通讯器之类的在这雾气里也失灵了，无法联系上他。”
那个态度傲慢的家伙应该是被分到其他不同层的医院里去了，如果还活着，应该也跟他们一样已经回到正常的医院里，只是不知道在哪层楼。
夜阑点点头：“那我们先到医院大楼外面，制造一些动静看看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这医院太过诡异，我们最好不要久——”
话音中断，夜阑突然一把推开站在他面前的安雅，自己也跟着侧移了一段距离，在安雅和李振他们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根长长的大箭突破墙壁，斜着穿透了夜阑站立的地面，飞入了下一层。
“是杀死大头和阿亮的那种弓箭！”名叫张前的士兵透过洞口望了一眼，脸上混杂着恐惧与愤怒。
“快找墙柱之类的厚实掩体！”李振朝夜阑和安雅喊了一声，拉着张前冲向最近的墙柱。
“偶像！我们到楼——”
拉着夜阑的安雅再次被推开，第二支大箭破开墙壁擦着夜阑的大腿扎入后方的墙壁，裂开一张张利嘴的箭身蠕动了一下，瞬间沿着射来的轨迹飞了回去。
夜阑低头扫了一眼开始渗血的大腿，还好，仅仅只是破开了表皮，并没有伤筋动骨，但这连续射来的两箭，让他产生了不太好的预感。
“你跟4号过去跟李振他们一起！”夜阑快速说道，转头独自一人冲向楼梯间。
“偶像！自己小心！”
隐约感觉到什么的安雅抓住正想说话的4号，跑向躲在墙柱背后的李振他们。
距离楼梯间几步之遥的夜阑骤然止步，第三支箭预判了他的位置，呼啸着从他前面掠过，贯穿了旁边的病房墙壁，消失在医院外的浓雾中。
“目标果然是我！”夜阑皱着眉脚步不停地冲进病房，直接越过窗户跳到了外面浓雾弥漫的绿化带中。
落地后前扑翻滚一段距离，穿破层层障碍的大箭紧跟着他扎入了落点位置，裂开利嘴的大箭正准备飞回去，却迎来了速度比它更快的蓝色刀光。
断成两截的大箭发出一声声嘈杂刺耳的惨叫，快速融化成了一滩烂泥般的混杂着黑色毛发的软肉。
“切！”
距离医院两公里外的一幢二十层的公寓楼顶，黑色长发，白色衬衣黑色长裤的女子轻轻哼了一声。
她的背上呈扇形插着一排长长的大箭，手持超过她身高的巨大长弓，骸骨构成的弓臂上整齐的排列着一排黑色的眼睛，上下各十只，正死死望着被大雾笼罩的医院方向。
微风吹拂着齐腰的黑色长发，闭着眼睛的女子顺手从背后抽出一支大箭搭在弓上，随着黑色头发绞成的弓弦被拉开，幽幽的哀嚎缭绕在巨大长弓周围。
弓弦轻响，撕开白雾的大箭瞬间消失在了远方，几秒后，黑发女子突然笑了起来，鲜艳的嘴唇间隐约能看到一排类似鲨鱼的倒三角牙齿。
“有趣有趣，不愧是白先生推荐的‘神’的新载体，如果不是需要你活着，我还真想与你来一场真正的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