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且说筵席上，西陵飞朗声道：“我等久居边境，习成粗鄙之性，一向罕见中原妙技，今日酒后，不敢有劳，来早烦东阳将军放一回刀马，射一回弓箭，借我等观看观看，不知可否？”

　　东阳元康道：“小臣不才，不能保国救民，亡命至此，承蒙收录，理合奉令，但恐黔驴之技，难展于熊虎之侧，徒留笑话了！”

　　夏侯赫道：“不必太谦，将军英雄武略，观其外即可知其内。”

　　东阳道：“既蒙君令，今日尚早，何待来朝？乞借刀马弓箭一用，请主帅等教之。”

　　夏侯赫道：“前得西域骏马一匹，势雄力猛，无人可驭，久闲在厩，今特送与将军乘跨，稍壮神威。”

　　遂命取得鞍缰，与东阳亲自披控。不多时，一人带着番马，嘶鸣咆哮而至。诸葛渊等抬头一看，但见自足至背，约高八尺，从头至尾，挺长一丈，鬃如黑漆，身似丹珠，龙躯火目，势如彪迅。

　　东阳拜赐以毕，披上鞍辔齐整，对夏侯赫道：“小将平昔所用之刀，重有八十二斤。日前杀出白翎城，转至新月城，途中无故不好带刀行走，寄在友家，一时不能到此，乞大王部下将官处，有大刀借一把，先演一回刀法，与诸大人试看，好待指教。”

　　尉迟云道：“我营中到有一口只有六十余斤之刀，原是我祖父所用，今亦无人会使，前去取来，足下将就一用何如？”

　　夏侯赫大喜，即差飞骑前去取刀，复对诸葛渊等道：“今日已晚，刀还未至，且与诸君再饮几杯，明日一同操演。”

　　于是归营尽欢畅饮，至夜而散。次日早起，各皆饱食，乘马同到教场，观望半时，不见取刀人至。

　　诸葛琳见军中有一长矛，张旗竖于台前，以手去提，约有三十余斤，似聊可用，乃向前对众道：“刀还未到，可借西陵大人之马，待小将先演一回枪与诸大人试教何如？”

　　诸葛勋道：“你休轻口，恐污识者之目，见笑于众。”

　　尉迟云道：“不必言谦，借请一观甚妙。”

　　诸葛琳取矛去旗，飞身上马，往场中演舞三番，使遍枪法，再与尉迟云借取弓箭，飞马向前，一连六箭，俱中红心。于是诸葛勋、完颜宪亦皆施演一回。三部军兵将帅，各各喝彩。

　　诸葛渊自思箭法高于数人，犹能臂挽三石之弓，乃亦向前道：“吾虽不能，乞借劲弓，试射几箭，以谢收录之恩，待后好承委用。”

　　众道：“安敢再劳尊架？”

　　渊固请之。尉迟云将原弓付与，诸葛渊一拽而断，众皆大惊。连换三张，乃跑马回身，左右各射二箭，不差方寸，夏侯等人甚是敬服。

　　正在称羡，只见两骑如飞而至，将刀载入教场。东阳元康等之已急，慌忙向前接取大刀，飞身上马。那马久不乘跨，力猛势狞，跑不停蹄，殊无步数。

　　东阳恐马狂狷，有碍刀法施展，乃带住缰绳，往场中团团周转，一连驰走三匝，马势稍驯，乃转头直至将台之前，轮动刚刀，如飞施舞。但只见目前闪闪，眼下茫茫，看者惊心震胆，盘旋环绕，似一道电光罩体，无毫破绽，东西南北四面各使一遍，乃带马飞驰，拖刀翻身背砍，上下三刀，众兵齐齐喝彩一声，震动地土。

　　东阳元康回马向将台前，按刀拱手道：“小将乱舞，不按刀法，望三位大人不要见责。”

　　夏侯赫道：“东阳将军妙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但我胡地以弓马为强，还要借取神箭一观，便当代吾领兵镇守要地。”

　　东阳道：“射箭乃武夫基本，何敢不试？只要乞赐好强弓劲箭一用。”

　　夏侯赫乃命：“取上好硬弓一张、箭一袋，将与东阳将军操场中用。”

　　部下得令，即拣弓箭送与东阳。东阳接弓，用力一拽，飒声两段。部下慌忙再送一张，拽之又断。

　　夏侯赫大怒，喝道：“我叫你取一张上好弓来，你缘何将这样没用之弓送来？刀斧手，将其人推去砍了！”

　　部下叫道：“非是我们敢将歪弓送来，奈缘东阳将军臂有神力，弓不能称，故为拽断。若是别将所用，此则又称强硬，为上等弓！望明公见明。”

　　尉迟云道：“此亦不是弓匠之罪、彼人之过，恕了他罢。我有一张铁胎弓，乃是西部胡主送与我祖父之物，常时带在军中，以为行威，北土之人见之，亦皆惧我，且将与他试使之，若能挽得我这宝弓，不射亦是大将矣。”

　　夏侯赫道：“既有良弓，可即将出，亦显我北地有能用得此弓之人，使彼钦服。”

　　于是尉迟云令人取出宝弓、雕翎劲箭，付与夏侯赫。

　　夏侯赫道：“此乃尉迟将军上阵之弓，不知可中用否？请将军试之。”

　　东阳接弓在手，控上筋弦，伸手拽之至再，道：“弓聊可用，只微欠劲道。”

　　由是带马向前驰骋一回，左手持弓，右手按箭，紧伸猿臂，指定标杆，弓弦响处，早中红心，伏事军兵鼓声才起，目未转睛，一连六箭流星似疾。众皆喝彩。

　　东阳道：“此犹不足为奇，看小将翻身背射，与众大人看着。”

　　遂拍马向后而跑，约百五十余步，叫声“看着”，飕声响亮，连珠三箭前后齐到，都中红心。

　　夏侯赫大喜道：“此神将也！”

　　后请众并马归营，设席宴饮。

　　席间，夏侯道：“凡为武将者，不可少荒弓马。此处西北十里，有一闲旷地面，叫做克晦城，内中柴草丰茂，獐鹿狐兔诸般野兽不可胜言，广有五十余里。近东有一大泽，榆柳繁植。其间鸿雁天鹅、凫鸥鸳鹭，飞禽无限。明日我等喜得无事，都到彼处狩猎一番何如？”

　　诸葛渊道：“明公盛举，谨当伏侍。”

　　西陵飞道：“为武官的射箭走马，个个都也能会，就是我们，也颇中得几箭，只是闻得东阳将军能弹中空中飞鸟，实罕见者，故敢斗胆相邀同往，借妙技一观耳。”

　　东阳道：“明日当执鞭以随。”

　　于是一班十人，俱以弟兄相称，尽饮而罢。尉迟云等人俱各别去，约定次日。

　　夏侯赫五更早起，命各饱食，带领部下善射者五百人，裹粮执械，同诸葛渊等径至约定之所。到得其间，但见周回数十里，平岗小丘，堆堆叠并，无陡峻岭山之错杂。遥看东北角上，旌旗飘动，人闹马嘶，乃是西陵尉迟二部之兵，一个个弯弓插箭，执棍持枪。夏侯赫、前川元纪等转过山坡，进来相集。

　　闲聊几句，乃将兵士分队而往，至泽边去射飞禽。众行将近，只见鹰鸠乌鹊飞舞于林之间，鸿雁天鹅游戏于川之内，悲鸣交戛，聒耳惊心。

　　夏侯赫见禽兽多广，必能大获，乃下令众骑士道：“汝等众军不得乱动弓箭，待东阳将军先射一回，以试妙手，然后方许众射，违者治之以法。”

　　众皆应诺，毋敢妄动。分付才了，忽有军士经过芦坡，闯出一群鸿雁，向南飞去。

　　夏侯赫叫道：“东阳将军可开弓一试，待士卒等好射。”

　　东阳听道，跑马向前，拈弓搭箭，一矢一个，连发三矢，射落三雁，余皆惊散。东阳见其去远，收弓回马，众人齐声喝彩，喧呼震动，惊起天鹅一阵，重叠飞鸣。

　　尉迟云道：“我们也是个箭中好手，列位大人请看，待小将也射一个下来。”

　　尉迟弯弓立马而待，见天鹅直往头顶飞来。尉迟云见其将近，正欲举手，却又斜飞而去。尉迟慌策马向前，展开猿臂，拽满雕弓，往着天鹅阵中一箭射去，却中在天鹅尾上，那天鹅盘旋飞舞，不能逃去，又不坠下。尉迟云再发一矢，竟不能中。

　　夏侯赫道：“射便射得也当好了，只是不肯下来，还要东阳将军再加一功，方能完事。”

　　东阳预先便欲向前，恐怕尉迟云见怪，故此只是忍着，及闻夏侯赫之言，飞马上前，便欲发箭，忽见数只往马前飞来，东阳自思：打下中箭的不足为奇，且先射下飞的，然后再射伤的，方为稀罕。

　　乃拈起雕弓，一手拔箭二枝，连珠射去。谁知东阳力大，一射箭透背上而出，正中被伤的翼上，两个一齐掉下，第二箭亦射穿一个，三个天鹅都跌在草坡之上。

　　军人拾起，共只有箭一枚，遂皆嚷道：“东阳将军一箭射下三只天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喝彩者连络不断。

　　夏侯赫等下鞍躬贺道：“东阳将军妙箭，前无古人也。我辈敢不敬服？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