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猎与被猎(一)
“砰......砰......”
艾丽卡头顶上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噪声仍不绝于耳。
这富含节奏的律动说是拳头锤击的声音,而实则更像是沉重的磕头声。
因为如若仔细聆听,则可以从那律动中嗅出几声轻微的呼吸与口水的吸嗦。
黑色窗帘散发出的阵阵幽香则越来越像一只漆黑的怪手,不断的牵扯着艾丽卡的心神,让艾丽卡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向上飘忽。
而那只被遮住的白色十字架愈发显著,仿佛从黑色的隔音海绵后慢慢地渗透了出来,溢出了一道奇异的白光。
艾丽卡魔怔地盯着这耀眼的白色的十字架,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胸口的衬衣。
而此时她的手中并无信物,因此艾丽卡只能空望着那白色的十字架如此地低吟咏道:
“赞美天父斯尔德,赞美天父斯尔德.......”
一遍又一遍,直至白色的十字架缩回到了黑色的隔音海绵之后,那令人烦躁的磕头声逐渐变淡直至消散,她才渐渐地回过神来,嘴边的念叨声也逐渐地平息。
“嘶!
艾丽卡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撑着沙发,飞快地向窗外的黑色树木眨巴着眼睛。
她很疑惑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因为刚刚的祷告一个是永远都不能公开的秘密。
1783年,康斯坦丁四世——米歇尔.康斯坦丁,在白露枫台公然处死了斯尔德教宗——巴德塞.伊鲁希尔,与斯尔德教的所有主教。
可是他的这种举动并没有怨声四起,反而是得到了人民们的宽恕。
康斯坦丁四世仍念斯尔德教的旧情,因此在“清洗运动”中并没有大规模迫害斯尔德教的教徒,也没有强迫他们改变自己的信仰,反而是给了他们一个警告:
“尔等日后不准公然传教。”
不愿遵守此条法令的教徒慷慨赴死,而遵守这条法令的信徒现如今在康斯坦丁的阴影之中苟且存活。
“咚!”
马车的轮毂磕到了路面上的一块尖锐凸起石头。
艾丽卡的身体随着马车猛然抽了一下,她赶紧捂住嘴巴,转过身,把手颤巍巍地放在小窗把手上。
“我刚刚是在遥声呐喊吗?他应该......没听见吧?”
艾丽卡准备拉开小窗,想要旁敲侧击地去问个究竟。
“咚!”
在艾丽卡停止祷告的大约一分钟后,那阵富有节律的磕头声再次在车顶盖上演。
并且声音的频率越来越快,震动也愈演愈烈,这已然不能叫做是拍击,而是沉重的撞击!
“咚!咚!吼!”
而这次不同,在一些沉重的撞击声中还夹杂着一些狼嘶犬吠,已然确定这声嘶鸣是来源于一只生物奇特的发声脏器。
窗帘散发出来的花香愈渐浓厚,企图牵引着艾丽卡去进行第二次祷告。
可是此时的艾丽卡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去做第二次祷告,她感到背脊发凉,似有尖牙利爪在撩拨她的头发。
再加上无法脱身于漆黑的小室,由空间幽闭所带来的——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如同从万丈深渊中逐渐满上的黑色海水一般,浸没过艾丽卡的下巴。
“呕,要窒息了……”
她赶紧侧过身子,扯开了距离后颈仅有一拳的黑色小窗,让新鲜的空气涌入了马车车厢。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
马车车夫横侧着头,露出了他酒红色的右眼。
“我!我听见了怪声!这怪声连绵不断!”
艾丽卡捂着双耳大声地向马车夫抱怨道。
“安啦,安啦,小姐,这车厢顶是由7厘米厚的硬质合金制造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马车夫朝着后方的艾丽卡摆了摆手道:
“一定是那些可恶的乌鸦在啄我的车厢顶,然后把屎拉在了我的车厢顶上,回去又要洗了,真是的。”
马车夫有些生气地咒骂着讨厌的乌鸦,而后他用力地甩动了缰绳,马车的速度对比之前稍有些加快。
“乌鸦……是这样叫的吗?”
艾丽卡凝视着马车夫的宽阔臂膀,半信半疑地拉上了黑色隔窗,而后转头重新在沙发上做好。
这时,车厢内的磕头声停止了,令人恐慌的喘息声也随之消失,本在空气中狂躁的浓郁的花香也重新回到绵延悠远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被远远地抛在了道路的后头。
艾丽卡悬着的心才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没准真是那些讨厌的乌鸦呢,那些乌鸦啊不仅偷吃粮食庄稼,还......”
“咚!吼!”
那声磕头声伴随着剧烈的兽吼从艾丽卡脚下的隔板向上透过,吓得艾丽卡惊恐地跺了两脚。
“这,这肯定不是乌鸦!”
她低头看向漆黑的底板,脖子上的汗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滴答......滴答......”
那声嘶鸣消失殆尽,现在除了石子磕碰声与风略过的声音,底板好似一切正常。
艾丽卡下巴后缩,颤巍巍地抬起了头,可接下来的景象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从马车的右窗后方探出了一个燃烧的面目可憎的狼的头部,它朝艾丽卡张开了它丑陋的前颚,露出了它那似黑色荆棘丛的獠牙,密密麻麻、排列不齐并且尖锐无比!
在它的咧开的嘴角中,粘稠的淡红色不明液体缓缓地滴落,但很快的,又被它身上的火焰的蒸发殆尽。
黑红色的熊熊烈火中冒出两颗蓝绿色的点星,那正是那头不知名畜生的双眸,它正两眼盯着艾丽卡惨白的脸庞。
“我看见了!啊!我看见了...”
艾丽卡又一次拉开了后颈的小窗,朝着窗外一边失声呐喊一边语无伦次地述说着刚才的惊恐画面。
“啊?小姐,您看到了什么?”马车夫侧过头,瞥向艾丽卡那已然变形扭曲的神色。
“火......火......”艾丽卡难以组织她的语言。
“火?!”
马车夫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扭曲。
“天杀的!老子的车才刚买了一天,就他娘的着火了?!”
他准备勒住他的缰绳,停下马车,但艾丽卡之后吐出的名词让他做出了与此时截然相反的举动。
“狼......狼!有狼趴在马车的右窗!”
马车夫听闻此句,原本松开的手重新紧握住了缰绳。
“狼?哼哼……”马车夫冷笑了几声。
“多大只的呀?”
而后他侧过了头冷冷地问道,酒红色的右眼闪过了一道猩红色的逸影。
“大概......”艾丽卡揉捻着脑海中混乱与破碎的画面,尽全力地在回想。
“那你能在左窗看到它的尾巴吗?”马车夫补充道。
艾丽卡搜寻到了残留记忆的其中一片,恍然大悟道:
“好像不行,应该是不行!不......”
艾丽卡拽住沙发靠垫的上沿,大声喊道:
“我想要停车啊!这到底发生了件什么破事啊?!”
“不好意思,姑娘,这车不停。”
马车夫侧过了头,他帽檐上的黑色羽毛在随风飘荡着。
“你竟然能看到童年期,那你就不是无关人士了。”马车夫淡漠地说道。
“哈?你在说什......”
“咚隆!”
马车车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这下连马车夫自己也感知到了后方不明来物的暴躁,他用力地牵拉住缰绳,把控着有些受惊的黑马。
“能帮我一个忙吗?”马车夫没有回头。
此时的艾丽卡恐惧到了极点,她十指交叉,夹紧双腿,一言不发地跪坐在沙发上。
“这次的车程算你免费!以后也是!”
“什么忙啊!”
“看到马车后排的沙发了吗?快把沙发垫抬起来,你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去做!”
马车夫怒瞪着在车窗后瑟瑟发抖的艾丽卡,猩红的双眸前浮动着血红色的光芒。
见此,艾丽卡的身体像是被强行命令了一样,她蹲着慢慢地挪向车后。
“砰!”发颤的膝盖撞到了沙发坐垫前,这下她才清醒了过来。
“事已至此,也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此时晨曦未起,星光未落,风仍带着些许夜色。
“嘶!吼!”
那只猩红色的畜生把它的爪子猛然地拍在了马车右窗的防弹玻璃上,在艾丽卡的耳边不断地低语着:
“oh?Kinher!Oceiros......”
艾丽卡摸着黑,十根手指在沙发垫上、沙发垫旁、沙发垫底不停地搜寻。
“是……这个吗?”
在沙发的底部,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方形凸起。
她左右拧动,发现难以拧开,于是她便按了下去。
“砰!”
沙发垫在她的面前猛然地弹了起来。
艾丽卡一只手扶着马车底板,另一只手把沙发垫微微抬起,而后把她的头谨慎地探了进去。
此时星光未落,风仍带着些许夜色。
那个黑色的沙发垫的下面全部都是武器:短剑,长枪以及各种各样的药水,还有一块白色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