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沉默的悬浮着。
黍离不了解他。
很不了解。
他在旧时代并没有凝聚那么多[情绪]。
是末日成就了他的实力。
让他艰难的活着。
[情绪]是一种很耗费心力的能力。这种心力,在情绪系便叫做情绪之力。
很少有人选择觉醒复数以上的情绪,那会分薄情绪之力。
早在旧时代,黍离便深受其苦。
他同时觉醒了四种情绪。
备受关注,备受期待,备受煎熬,备受打击。
那时候,他撑不起他们的力量。
很早他就决心,再不觉醒。
正常情况下,已觉醒的[情绪]是会压制其他[情绪]的觉醒的,最多能使用情绪之力来模拟某种能力。
但心是一种人类很难主宰的力量。
极端的情形,强烈的情绪,直接粉碎一切枷锁。
仇恨爆发,就有了火。
烈火焚烧,便是[愤怒]。
克制不了的。
新觉醒的情绪,都是黍离不愿克制的。
他必须撑的起来。
而他也撑起来了。
但[悲悯]不一样。
他是蓦然出现的,无声无息,毫无征兆。
从防备,到旁观,到交谈,到相处,每一步都是艰难的信任。
黍离握紧刀柄。
眼是冷漠的。
[悲悯]或许会为黍离带来麻烦,但这不代表黍离会刻意忽视他。
可铠甲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嗯?
黍离缓缓放松肌肉,眼神从冷漠凶戾变得平静。
[悲悯]只是双手合十,低着头,好似哀悼。
铠甲飘走了。
──不该是飘,应该是冲向了前方。
它与[悲悯]擦肩而过,却视若不见。
黍离沉思片刻。
铠甲好像……没有眼睛?
[悲悯]保持着他的动作,铠甲的冲锋并没有让他动摇。
似一个虔诚的牧师。
黍离走出了阴影,凝视着[悲悯],心里突然平静了很多。
是不一样的平静。
“止水”结束了,但一点波动都没有引起。
黍离很自然的双手合十。
微微低头。
轻轻闭上双眼。
甚至嘴角有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与[悲悯],相对而立,沉默肃穆。
一缕缕朦胧的白雾自大地浮起。
一点点交织,拼凑出一个又一个游魂。
不是面目模糊、只有尾巴一样的下身的游魂。
而是……人类。
他们的身躯有很多仍然没有补齐,千疮百孔,布满裂纹。
但他们的神情都很平静。
不是安静冷静的那一种平静,而是禅定一样的平静。
他们如黍离二人一样,双手合十,低头不语。
然后,各自消失。
当黍离再睁眼的时候,[悲悯]已经不见了。
黍离沉默着,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在……笑……
是发自内心的甚至让他感受不出来的笑容。
抬头环视树林。
感觉它们的树干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纱网,朦胧、浅淡。
黍离没有再仔细看去,就这样认为不也很好么。
他不想得知树木没有蒙上金色纱网的事实,所以他没有发现,那些树木显然要比先前更枯黄。
像是被夺去了生机。
他以前不会忘记观察周围事物的变化的。
但他以前也不会感到祥和和安然。
这是[悲悯]的力量。
黍离俯身拔起秋水刀鞘。
它是自然落下的,入土三分,但拔出来之后,不沾尘土。
轻轻拂过刀鞘入土的部分,不仅是泥土,这上面连湿冷的感觉都没有。
黍离的目光在刀鞘上停驻了一秒,随即不再凝视。
该去看看战斗了。
他走的不快,并不是他一直以来保持的速度。
──他在赶路是能随时全力出手的最大速度。
仿佛这种环境就不该快步疾走。
这……
末日的阴霾虽然依旧无法驱散,依旧见不到温暖璀璨的阳光,但曾经独行的男子已经有了羁绊,也有了悲悯。
悲悯他人。
悲悯自己。
斑驳的树影中,十多把废旧的武器仿佛失去了支撑,分裂开来。
它们早就破碎了。
时间好像报复一般,破裂的武器四散开来,各个碎片还没能静止下来,便快速锈蚀。
一个小小的旋风搅动了小范围的邪念,那些已经锈蚀的碎片一一泯灭。
旋风停歇。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清扫着废弃物。
安安静静,兢兢业业。
……
铠甲并没能压着巨兽。
黍离并没有靠近,而是在听到动静后轻巧的爬上了一棵大树。
不处在“止水”状态,他没有绝对的把握使用[孤独]的力量而不引起波动。
不使用这种方法,他也有其他方法达成目的。
比如他现在的……远望。
巨兽显然皮糙肉厚,而铠甲……攻击性并不强大。
两个独立的护手被驱动着,一拳一拳的敲着巨兽。
──是敲。
不仅是不痛不痒了,连止痒都做不到。
和巨兽比,那副铠甲都有些渺小,更不必说那对护手了。
但铠甲也没有处于绝对的下风。
巨兽撞不到它。
黍离也看见巨兽做无声嚎叫状,但铠甲不闻不问,反而乘机把一对护手塞入了兽口。
敲牙。
黍离沉默的踩着树枝,有些……
这场面有些……僵持?
这种情况下,好像应该认真思考这对立双方各自代表着什么意义,但黍离突然有些恍惚。
他想到了一对好朋友。
鳄鱼和啄木鸟……
不对……是鳄鱼和……
黍离默默放弃回忆。
想起来也没有不是么。黍离突然收敛了好心情。
不知为何,他感到一种山雨欲来之势。
下面的打斗依然在继续。
铠甲闪避着巨兽,而一对护手很固执的守在了口腔之中。
巨兽咆哮着,却发不出声音。
它状似癫狂。
黍离收拢所有想法,很认真的盯着它。
然后,它往一个方向冲去。
越来越大。
巨兽朝着黍离冲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