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除了沈白以外的山阴宗弟子,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宅院外。
宅院是早准备好的。
门庭高大,内里深不可见。里面翠竹假山,庭谢楼台依稀可见。仆人来来往往,匆忙热闹。太监大大方方地走在前头,叫来管事,让管事给山阴宗人安排住宿以及准备晚饭。随后,太监转向郝冷,道:
“郝长老,一直到诛妖大会结束,你们前往北境以前,这里都会是你们的住所。”
郝冷前后打量着四周,回答:
“天子厚恩,山阴宗感怀于心。”
太监没有理会郝冷的客套话,自顾自说:“最近,来洛阳的人挺多。人多眼杂,容易起纠纷。在这里住下后,若是没有特别的事情,郝长老与诸位仙长就尽量不要外出。过不了几天,就是诛妖大会了。为了大会平安举行,还望诸位多担待担待。”
在涉世不深的年轻弟子耳中听来,太监的话像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惹是生非。但在郝冷听来,又是另一番韵味。年长的山阴宗领队人沉闷着,没有立刻答应。一旁,孙菁率先出声了,大声道:
“尽量,是怎么个尽量法?”
太监转过头来,见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咯吱笑了一声,深意地看了郝冷一眼,没有回答。郝冷沉着脸,呵斥:“小菁,不要无礼。具体的事情,等会我会跟你们做细下的安排。”
孙菁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别处。
很快。
宅院里的仆人,就将住宿食物安排妥当。山阴宗一行人也有些饿了,吃了东西,在仆人带领下,又各自回到住处看看。在外还乖巧可爱的孙菁,一关门就恢复了原本的洒脱性子,自顾自大声道:“哼!好不容易来一次洛阳,竟想把本姑娘关在屋子里。等会我就出门给你们看看!”
“小菁。”
坐在床边的夏倩翻了翻白眼,“你还是听师叔的话吧。这洛阳城可比不得山阴宗,能任由着我们胡作非为。你没看吗,就是宫里一个小小的太监,郝师叔也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我们在外要是惹上了什么麻烦,又得挨师叔骂了。”
“那你就这么认了?”孙菁来到床边,抓住夏倩的手,“好不容易来一次洛阳,我可不想就这么乖乖呆在这里。你说,我们悄悄的出去,先去诏狱接师兄,然后一起出去逛一圈,好不好?有沈师兄在,你总不至于担心出事儿了吧。”
夏倩原本也是一个喜动不喜静的主儿。只是荆国境内,遭五斗米教抓住,添了些心理阴影,收敛了许多。听孙菁提起沈白,夏倩眼前一亮。不知为何,一想到有那个一脸无所谓的家伙呆在身边,夏倩就安心不少。
见夏倩意动,孙菁展颜一笑,拉了拉夏倩的手臂道:“我就知道小倩你最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着,孙菁起身,捏了一个法印,消失在原地。
夏倩无奈苦笑,也跟着贴了一张隐形符在身上,渐隐不见。
两个隐了身的姑娘,牵着手,出了门。沿着广阔的回廊,一路避开行色匆匆的仆人,绕开假山假石,不一会儿就出了后院,来到前殿。却见师兄王梓站在大厅里,背负双手,望着大门发呆。
孙菁轻拍了下夏倩的手,夏倩就知道孙菁是想和王梓开一个玩笑。夏倩害怕露出马脚,连忙拉住孙菁。两人绕开王梓,蹑手蹑脚出了大厅,却听一声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孙师妹,夏师妹。师叔吩咐过,不允许出门,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手牵着手的两姑娘俱是一怔,面面相觑,才发现不知何时,竟能够看到对方的存在。
回头。
王梓指着墙上贴的反隐符,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才在这儿站了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有三批人被我赶了回去。你们这是第四批。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听听师叔的话呢。”
“哼。”
孙菁娇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为了阻止我们出去,师叔还特地派了你守在这里。也对,除了你,还有谁像你这么听师叔的话啊。”
听出孙菁的埋怨,王梓苦笑。
“你们真以为外面这么好玩儿么?”
两个女孩没有搭话。
“你们想想就应该知道,就算是洛阳,城中也一定隐匿着妖孽。像你们两个小姑娘,这么出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师叔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再说,洛阳城其实不见得比咱们吴国的广陵好。你们又何必出去冒险呢?”
听王梓这么说,明显是出去过。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了的有恃无恐。他哪儿明白两个小姑娘的心思。孙菁和夏倩不在乎外面好不好,只是单纯想出去看看。王梓性情淳朴憨厚,自然不明白这些事儿。他用了法术似的,凭空从手中变出两个东西,还向外冒着热气,明显是吃的。
“这是他们北方的吃食。叫‘大饼夹一切’,你们俩试试?吃了饼,就回去睡吧。看明天能不能和师叔商量一下,让师兄弟们分批出去玩玩。”
“谢谢师兄。”
孙菁看到吃的,顿时笑逐颜开,接过大饼夹一切,一口咬下去。亏得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却长了这么一张血盆大口。一口下去,便咬掉了一半。一边嚼着饼,还一边模糊不清地说着好吃。
见状,夏倩急不可耐地接过另一个饼。
…
掌了灯。
在一阵吱嘎声中,通向地牢的铁门缓缓开启。这铁门是斜着的,开法是抓住下方提手向上拉。沈白有理由怀疑,这种设计会让人无法从下方将铁门打开。两人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走过甬长的阶梯,朝下行去。
空气中弥撒着不透风导致的浓重霉味和沉积味。
沈白咳了咳。
缇骑见怪不怪,没有搭理他。
下到平地,缇骑高高地举起手中油灯。微弱的光芒尽力向四周扩散。可以看到,在角落里,坐着两个同样是缇骑打扮的人。大约是没事儿可做,两人昏昏欲睡。见到同伴下来,也没人吱个声打声招呼,气氛可以说压抑至极。
缇骑没有停下,带着沈白继续向下。
又是一道斜着的铁门,又是一条甬道,只是比第一条短了很多。
铁门合上。
一瞬间,沈白怔在了原地。就像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夺走了他所有的空气一样。沈白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缇骑发现了沈白的异常,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平静地说了句:“走吧!别装了,死不了!”
沈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能默默跟上。
刚才那种感觉……沈白过了好一阵子也没能适应。这是灵气被剥夺的感觉,就像剥夺了鱼的水一样。沈白原本在充斥着灵气的环境中浸泡着,突然之间,一切都消失了。这种难言的不适感,让他感觉像是千百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这一次,缇骑多看了他一眼,冷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铁汉子!为了防止妖孽逃脱,这道门上,设置了隔离灵气的法阵。我带进来的人多了,满地打滚,哭天喊地,像死了全家一样的,我都见多了。你这么平静的,反倒是第一个。”
沈白眨了眨眼。
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自然没办法回答缇骑的话。
又到了平地。
陈设和第二层一样,角落里坐着两个镇妖司缇骑,旁侧是一扇铁门。带沈白下来的人没有继续向下,走过去对桌后的两人说:“这个是阎魔大人亲自吩咐要看好的人,你们俩可用心点。要是被他从这里逃了出去,就是阎王来了,也保不住你们。”
两人随意地嗤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连最低级的术法都不能使用,他能怎么逃。这么多年了,有一个妖孽从诏狱里逃脱过吗?”
带沈白下来的缇骑呵呵笑着,没有接话。
随后,桌后的一人走过来,先摸出沈白身上的东西,统一收纳。随后便带着沈白,朝牢房走去。两人一路向前,绕过拐角。那人便将沈白关进了临近的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