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月光,透过夜幕星河,照耀在这片饱经岁月摧残的鬼蜮迷林。
那些鲜血汇聚的长河,以一种奇特的姿态流淌。孕育而出的血灵在河中游荡,冲天的血气笼罩整个枯木林。
那些冤死的亡灵,在低语,在咆哮。
似乎,时间的禁锢,对他们而言太过悲戚。
望着这些无辜的冤魂,林珏心如刀绞。
他不是一个无情之人。
在他心中,依然有那份需要恪守的规则。
在地球,他是一个守法的公民,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有违法律道德的事。
来到这里,他也依然秉持本心,坚决不做践踏生命之事。
这是他的原则,亦是他的道。
有人做了违背他原则的事,这是绝不能容忍的。
当初,来到枯木林,只是因为时旬的一句嘱托,是一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如今,当他亲眼目睹过这一切,见识了那些血腥的往事,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每个人,都会有心中无法触碰的禁忌。
毫无疑问,在林珏的心中,践踏生命就是他无法容忍的禁忌。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今日的林珏,俨然被人触碰到自己的逆鳞。
只见,此刻的林珏眼神凌冽,彻骨的杀意化作宛若实质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一刻钟,也许一个世纪。
宛若静止的林珏突然动了。
乾坤塔化作一座巨塔,笼罩在他的上空。
无尽的时间印记在他的周围浮现。
这一刻的他,宛若天神下凡。
“我说,要有光,驱散世间的阴霾,驱赶万古的怨气,让人间重新开满鲜花。过往的罪孽,都将化作历史的尘埃。”
只见林珏放声高歌,无尽的光芒从天际浮现。
只一刹那,整个枯木林便化作了世间最耀眼的地方。无数的光线从遥远的虚空浮现,从万古的迷途中显现。
它们,似乎带着某种使命,汇聚在一起,成为永恒的灯塔,照耀迷失万古的亡灵。
时空塔将整个枯木林剥离了东极城所在的空间,让林珏的一切行动顺理成章,不至于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
要是让曾经的那些罪恶之徒发现,他们的杰作被人破坏,等待林珏的估计就是不死不休的阻击。
现在,一切都朝着时旬嘱咐的方向发展。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林珏,全然是自愿。
这一刻的林珏,仿佛远古的圣神,在进行一场跨越万古的祭祀。
这场祭祀的主角,就是那些冤死的亡魂。
“我说,要有火,燃烧世间的罪孽。逝去的亡灵,终将踏上归途,进入轮回之门,开启新的人生。天道有恒,日月放光芒。”
随着林珏的声音落下,红莲业火从地狱之门中溢出,灼烧那些迷乱万古的罪孽。
永恒的光芒和号称燃烧一切罪孽的红莲业火,成为支撑枯木林的力量之源。
红莲业火宛若一朵朵猩红的莲花,娇艳多姿。那些肮脏的罪孽,宛若万古的枷锁,在被一点点烧断。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罪孽的焚烧也接近尾声。
那些被困在枯木中的亡灵,不再迷茫,一点点找回了自身的灵智。
他们或哭或笑,心中都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他们注视着林珏,将他衬托地宛若救世主。
这些迷失万古的亡灵,他们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
无论过去的他们,经历了什么。现在,无论男女,老人,小孩,都弥散出一种解脱的快感。
幸福的泪水从眼角滴落,化作一缕缕泪花。
飘散在空气中的泪花,变成了一座勾连时空的永恒之莲。
片刻之后,所有的冤魂都不再迷茫。
清澈的声音响彻整个枯木林。
此时的枯木林,宛若人间仙境。
那些鲜血汇聚的湖泊沼泽皆已不见,那些曾经干瘪的枯木,也已化作了一株株象征新生的树木。
无数的灵魂浮现在半空中,向着林珏的方向施礼。
林珏宛若天道圣君,默默享受万灵的礼祭。
突然,无数的声音洪流响彻枯木林。
“感谢尊上,助我等解脱。万载的沉浮与迷茫,是吾等一生的伤痛。那些罪恶缠绕的岁月,终于过去。尊上带给我们的新生,吾等无以为报。”
“感谢尊上,能够以一己之力,助我等脱困。那些沉迷的岁月,宛若附骨之疽,今日,尊上助我等解脱,此等大恩,吾等一定谨记于心。”
“尊上,我等皆为凡俗之辈,受此灾厄,皆因有人妄动无明。此刻起,我等前程尽消,即将轮回转世。值此之际,惟愿以微薄之力,助尊上一臂之力,共伏未来之大敌。”
“愿以吾之名,为尊上助力。吾为苍颉,愿以一世鲜血,换尊上一世之功。”
“不以悲秋为天歌,愿以残魂助尊上。吾为李勋,当为尊上舍弃一生安乐,只愿尊上尽得安乐。”
“吾为唐显,愿助尊上共伏未来之敌。”
“吾为石岳,愿助尊上共伏未来之敌。”
“吾为贾嫌,愿助尊上共伏未来之敌。”
……
此起彼伏的祝愿,化作了历史的洪流,在枯木林的上空浮现。
林珏望着这些冤魂,悲喜交加。
他们,无论富贵贫贱,无论健康祸福,都面带微笑。甘愿以一世之力,助他共伏未来之敌。
不论男女老少,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开道。
如此盛情,他林珏怎敢推辞。
“我林珏,愿以一世道业,为诸位斩杀幕后之人。无论我能否站在大道之巅,是否有与之一战之力,我都会尽心竭力,永不放弃。”
“我林珏,甘愿以一世道业,与诸君共伏未来之敌,灭杀那罪魁祸首,消除诸位心中的怨念。”
“此刻,请诸君上路,愿来世,一切安好。”
林珏双目彤红,直视着这些冤魂。
他的声音,宛若天道箴言,响彻云霄。
这一切,都发自他的内心。
那些解脱的冤魂,对着林珏的方向再次施了一礼,便接受轮回之门的牵引,缓缓离去。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因为,有人会替他们报那沉寂万古的大仇,有人会替他们,看到一切化作尘埃。
那个人,无论多么弱小,但都会替他们做到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有人念着的感觉真好。
如果没有他,也许,他们将万世沉沦,罪孽缠身,永世不得超生。
……
当一切尘埃落定,林珏孤独地立在枯木林中。
昔日的冤魂皆已不在。
那些肉眼看见的罪孽,也都消散一空。
焚烧一切的红莲业火,也已缓缓熄灭。
宛若灯塔的永恒之光,也已缓缓消散。
这一刻,林珏倍感疲惫。
但他的内心无比活跃,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脱口而出。
突然,他放声高歌。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儿戏不足道,五噫出西京……”
李白的这首《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用在此处正合适。
也算是林珏对自己前半生的总结。
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