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村落中,时旬独自徘徊。
望着那些错落有致的房屋,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曾几何时,他还是这古老村落的中的一个婴孩,跟随在一群孩子后面呀呀学语。
比他大的孩子,都已经上起了私塾,他还是懵懵懂懂,一步步摸索着。
逐渐地,孩子们都开始上私塾,没有人再和他玩耍。他成了村子里唯一没有上私塾的孩子。
不是他傻,无法适应私塾的繁琐课业。而是他要照顾家中卧病在床的母亲。
久而久之,他成了村子里唯一的辍学者。
母亲的病越来越重,他也越来越熟练家务。家中的一切事物,都是他忙前忙后。至于父亲,他从未见过。
母亲怀着他的时候,就没有人知道他父亲是谁。村里人问母亲,你家男人是谁?孩子他爹是谁?母亲总是闪烁其词,笑而不语。
母亲的沉默,让村里人越发觉得她偷汉子生下了自己。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但母亲都笑着应对。
生下自己之后,母亲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最后常年卧病在床。
有很多次,他想问母亲,那个男人是谁,但最终没有问出口。
母亲病重,村里的风言风语也就不了了之。
任是谁,也无法铁石心肠的对待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曾经指指点点,也只是因为他们腐朽的道德观念和族制不容践踏。
母亲的病重,让他们淳朴的内心深处,固有的同情心逐渐解封。
时不时,会有街坊邻居帮忙照顾病重的母亲。
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太久。
母亲终究是离我而去,而我也成了村子里唯一的孤儿。
那年,他九岁。
从此以后,他吃百家饭长大,也逐渐习惯了村子里的生活。
那个时候,他以为这一切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自己踏上修行路,离开村落。
多年的求道之旅,枯索无味。
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天赋,他终究掌握了时空本源,成为了大荒首屈一指的强者。
等他再次回到村落,看到的是无边的黑暗。那些曾经熟悉的人,都已经化作了尘土。
最终他凭借一己之力,封印了黑暗狂潮,将牛翼封在了村子里。
为了让整个村子看起来有生气。
他逆转时间,让他们的影子从过去投射到现在。
做完这一切,他离开了这个生他养他的故土,去追寻那大道之巅。
回想起曾经的一切,眼泪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似乎曾经的他心中有愧。
有愧吗?
估计有吧。
那些死去的亡魂,终究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如果不是自己当年离开了故土,也不会让那些黑暗生物入侵村落。
没有那次黑暗入侵,也就不会有那昏天黑地的一战。
那一战,让整个东域变成了废墟,万道不存。
虽然,没有自己,那一战也无法避免,但至少可以让那些无辜的生灵,有一丝机会逃脱。
要不是死的生灵实在太多,整个东域大部分地域也不会化作鬼蜮,最终封印剥离出去。
偌大的东域,如今只剩下贫瘠的弹丸之地。
问心无愧,谈何容易?
那些死去的亡魂,或许无法答应吧。
强自斩去心中多余的思绪,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平静。
扫视了一圈,挥手让那些多余的人离开这里。希望在自己离开之后,这里再也没有人来打扰,那些死去的亡魂得以安息。
伸手朝着日晷的方向一点,一座九层宝塔的虚影缓缓浮现。整个塔身以时空源石堆砌而成,四周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时空秘纹。塔内分布有九层空间,每一座空间都有相对应的时间流速。
第一层是正常时间流速,第二层是十倍时间流速,第三层是二十倍时间流速,第四层三十倍时间流速,以此类推,第九层是八十倍时间流速。
但事实是,从第八层到第九层,是三十倍流速的变化。
这座乾坤塔是他毕生的杰作之一,可在诸天至宝中名列前茅。
世事变迁,万物轮回,沉寂了万载之后,乾坤塔终于迎来了他的新主人。
时旬望着略显稚嫩的少年,想起来曾经的自己。那时的他,也和眼前的少年一样,眼神里充满希冀。
可惜,终究是回不去了。
“哎……”
叹了口气,时旬最终一挥手,让林珏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珏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心情有些紧张。眼前之人太强了,光是气息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时旬笑着望向林珏,似乎很喜欢看他狼狈的样子。已经有很久没有人和他说话聊天了。
要不是被人唤醒,不知道还要沉睡多久。
本体的感知很微弱,看来已经不在大荒。
大荒之外,是无尽虚空。
想要穿越虚空,到达外界,没有超越不朽境的实力,终究是无法做到的。
看来,这些年,本体已经距离成仙之路越来越近。也许,已经成为了仙道的一员。
林珏看时旬神色变幻,似乎陷入了沉思,弱弱地问了句:“前辈,能不能收了你的气息,我有些吃不消。”
时旬看了林珏一眼,缓缓收起了自身的气息。打量了一下林珏的周身,道:“我看你刚开元不久,元力种子还很弱小。你我也算有缘,都能获得过时空本源的元力种子,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让你渡劫化龙。”
说完,一道浑厚的时空气息融入林珏的身体,林珏还没来得及观察,身体中的元力种子就开始发芽生根,逐渐产生变化。
一道幼小的龙体缓缓形成,无数的天地元力被牵引而来。
时旬看着蜕变的林珏,感觉十分满意。
别人都是按部就班第三劫,然后元力种子化作道脉天龙,盘踞于五脏六腑。
唯有时空本源的修行者可以省略第三劫的过程,直接元力种子化作道脉天龙,一步登天。
当年的他,也曾按部就班,但后来发现,压根就没有劫可渡,最后不得不直接元气种子生根发芽,化作道脉天龙,一步迈入化龙境。
化龙境,才是大道之争的开始。
只有迈入化龙境,才算开启了修行的新天地。
如今的林珏,有自己相助,一日化龙,估计也算得上古往今来,破境最快的化龙境。
时旬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变得虚空。
最后不得不将全部的力量注入林珏的身体,助他完成最后的蜕变。
时旬的身影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他望着林珏,道:“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在仙道之巅,一决高下。原本还想多指点一下,现在看来不行了,只能给你留下一些辅助的手段。至于秘法,你自己去寻找吧。以你的能力,估计可以开启乾坤塔第一层的宝库,找到一些适合你自己的秘法。”
时旬面带微笑,似乎对于自己的离开早有所料。
他本来就是具法身,依靠本体留下手段才得以显现。放逐牛翼和助林珏化龙,已经损耗了他的本源。
如今离开,也算得上一种豁达。
本体已经离开这片世界,他这具法身也没有什么好留念的。
只希望,和他有相同本源的这个孩子,可以安稳成长起来。
时旬走后,整个村落就只剩下林珏一人。
无尽的天地元力包裹着他,看起来宛若一个虫茧。
空气中弥散的黑雾已经消散一空,无尽的时空气息也随着乾坤塔的出现而逐渐稀薄。原本停滞的时间,也已经重新跳动。
一切都已经结束,划归原点,但林珏的蜕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