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幺带着留侠一路跑到永明镇外,天分明还没黑,城门却早早落了锁,原来是看守之一今日结婚,大家早早去吃喜酒了。小幺不知这一层,只道是二姐夫啰嗦耽误了时间,亏自己跑得那么卖命,结果还是要住在这荒郊野岭。心里怨气无从发泄,便怨怪到留侠身上。“都是你,要不是你,二姐夫也不会啰哩啰嗦说上那么一大车话。现在好了,今天要在外面过夜了。”留侠心想:这小幺姑娘,乃一头野猪,还怕在野外过夜吗?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说:“都是我不好,给姑娘赔不是了。方才似乎经过了一座破庙,若小幺姑娘不嫌弃,可在庙里留宿一晚。”
小幺转过身来看着留侠,道:“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在下柳留侠。”小幺皱眉道:“这么拗口的名字,怎么叫得出口。以后就叫你‘留留’吧。”怎料这小幺似乎有点牛刘不分,叫着叫着变成了牛牛。柳留侠初次听闻,强忍住了笑意,后来便也习惯了。
二人步行来到破庙前,此时天已黑了,破庙显得更加阴森昏暗,匾额歪在一边,上面的字早已看不清了,四处挂着蛛网,想来荒废已久。柳留侠拿出火器照亮了周围,和小幺一同走进破庙。破庙中央是一尊佛像,上面也挂满了蛛网,佛祖的笑容也显得十分狰狞,地上满是枯枝落叶及灰尘。突然,小孩尖锐的哭闹声划破了寂静,柳留侠迅速转过身来,惊得大呼:“谁?谁在那儿?”只见火光所及之处,乃是一个身着蓝衣的妇人,抱着个孩子坐在黑暗当中。
走近一看,只见那妇人长得极美,虽不施粉黛,一张匀称的瓜子脸却红润动人。弯弯的两道柳叶眉,不大不小的眼睛上顶着两弯新月型双眼皮,鼻子、嘴都小巧得可爱,五官端端正正地分布在脸上,每一处位置都刚好,找不到一丝瑕疵。这妇人虽身处破庙之中,发髻却挽得齐齐整整,没有一丝碎发垂下,头上、手上没有任何饰物,却不难从她的气质中看出她家境不俗。一条幽蓝的长裙更称出她典雅绝伦的气质,仿佛一朵盛开的兰花,撒发出一股幽香来。柳留侠一见到这妇人,便感叹道:世间怎会有如此端庄美丽之人!她是谁?她的家人又在哪儿呢?这是她的孩子吗?一系列疑问迅速在他头脑中飞转,自己想出答案又即刻推翻,心里焦躁不安,眼睛却舍不得离开,始终直勾勾地看着那妇人。妇人极尽温柔地哄着孩子,不同于小幺如铜铃般清脆响亮的嗓音,她的嗓音柔得像一滴水轻轻滴入湖中,又像一块带着魔力的软布,能抚平一切聒噪。待孩子重新入睡,妇人微微行了礼。
小幺自小没少见周围的人带孩子,知道带孩子的不易之处,眼下这妇人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住在破庙之中,心中虽大惑不解,却不敢出声询问,怕惊扰了孩子。半晌,妇人见孩子睡熟了,便用被子将孩子包好,放在蒲团之上,向前走了几步,将小幺二人引导一旁说话。
小幺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在破庙?你的家人呢?”妇人轻声道:“夫君和外室将我母子赶了出来,我在永明没有家人。”留侠这时才回过神来,原来这是她的孩子,她已嫁为人妇。妇人又道:“我本是金陵人士,随夫君来到永明,月前他将外室接进府中,那外室一见我,便说我母子二人是妖,夫君丝毫不顾夫妻情分,将我们赶了出来。我已向父亲去信,但山高路远,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父亲。”
小幺拉住妇人的手,道:“详细与我说说。”妇人依言坐下,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