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王小青的日语第二专业也迎来了这学期的最后一堂课。各门课的老师圈了一下复习的重点,也就安排大家自习了。
很多同学都提前离开了教室,而王小青选择了留在教室刷题。倒不是她对自己平日里的日语学习不放心,只是她实在没有勇气回到寝室。毕竟一回到寝室,就会回到以前窝在寝室里玩游戏的心理状态——就会不得不面临[知我彷徨]已经跟她死情缘了的事实。
杨瞳把这件事告诉了肖晓,所以中午的时候肖晓就打电话来安慰她了——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王小青就更难受了:毕竟人在失恋以后就是特别容易矫情,一找到出口就会疯狂地自怜自艾。但王小青不是个傻子,她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期末大作业和备考,毕竟保研这事马虎不得。
正当王小青刷题刷到脑壳有点发胀的时候,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摸出手机一看,才恍然时间已经到八点了。王小青侧头望了一下窗外,天都暗了。这厢一犹豫,手机的震动停了——她本来也没想不接电话的,不过既然错过了,就假装是手机没在身边吧,毕竟来电的是那个“徐烦烦”啊……她已经够疲惫的了,真不想再被他烦了。
谁知道徐凡这个人,居然锲而不舍地连着打了三个电话。王小青收拾好了书本和文具,终于勉为其难地接了他的电话:“喂?”
“王小青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手机都不带在身边的么?”
“哦……我设了静音,刚才没看到呢。”撒谎什么的,一点都不脸红呢,毕竟对象是“徐烦烦”。
“你……!算了……”徐凡刚想说什么,给吞了回去,又道:“你死情缘了?”
“我……”王小青一团火蹿上脑门道:“我去,是不是我死个情缘要搞的人尽皆知啊……”
“呃……我就是看琉璃梦帮会群里晓晓在说……”徐凡声音小了下去,顺便还伴了两声咳嗽。
“你病都还没好,有时间担心我?”王小青不由得皱眉道。
“我这不是看你可怜才想着来安慰你么……”徐凡道。
“省省吧,我还没到需要病号来同情我的地步……”王小青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不和你聊了,我去吃晚饭了!”
“这个点,食堂都停伙了吧。”徐凡回道。
“……不用你操心了,我出去吃了,掰掰~”王小青说完,挂掉了电话。
走出第二教学楼的大门,抬头就看到了刚才给自己打电话的徐凡本人——兴许是身体还没好,T恤外面随意披了一件灰色开襟卫衣,样子说不出的憔悴。徐凡尴尬地咳嗽两声,王小青嘴角便抽了抽,道:“你在这做什么呢?”
“晓晓说你今天二专么,然后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猜你还在教室。”
“那你也不必……”没想到徐凡这么担心自己,王小青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上周我病倒不也是你照顾的,这点关心该有的。”徐凡说罢,向前走了两步,拉起王小青就往外走,“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去吃晚饭吧。”
“诶诶?你也没吃?”王小青有些惊讶。
“吃过了,不过我可以看着你吃。”徐凡说着自顾自的笑起来,“这顿我请你,当是报恩。”
“……”王小青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看徐凡这样诚恳又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便只是默默从徐凡那里把手抽了出来,点了点头,“对了,上海区域决赛的剧本,我估计这周考完试才能交给你了。”
“没关系,还有一个月呢。”徐凡道。
既然徐凡不急,王小青也放下心来。
“对了,你昨天是不是收了个徒弟?”徐凡仿佛突然想起什么。
“嗯?嗯……对的,是个纯小白。”王小青想起这个徒弟就想起和[知我彷徨]死情缘的经过,脸上一瞬便失了颜色。
“他今天一天都在群里问她师傅怎么还不上线呢。”徐凡皱眉道,“你是不是找了个‘求师傅抱抱举高高’的妖艳贱货啊……”
“…………别这么说人家么,纯小白依赖师傅多正常的。”王小青虽然这么一说,但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不过她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带徒弟的心思了,多半也是放养。当发现这个师傅不靠谱之后,也许这个[白衣未浊]就另寻明师了。
“……”徐凡的脸色有些尴尬,便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想吃什么?”
“唔……菜饭骨头汤吧!”王小青道。
……
……
吴韵琨站在被警方封锁的大楼楼道口,犹豫了一下,背过身深呼吸一口气,从包中抽出手帕掩住了口鼻。
“吴女士,如果您受不了这味儿,可以不用勉强你自己的。”已经先一步钻进楼道的长发女警官提醒道,“待会到了现场,味儿更浓,您要是受不了吐了出来,破坏了现场就不好了。”
“我没事。”吴韵琨皱了皱眉头,“这房子的户主本来就是我,命案发生在我房子里,怎么着我也该确认一下。何况,死者还是我雇佣了那么多年的人。”
“……”女警官见吴韵琨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说什么,为她递上了鞋套和手套。
三楼楼道口聚集了一众普通居民,其中不乏有几十年的老住户,自然有认得吴韵琨的。
“唉哟韵琨,你总算回来了!你妈的老房子出命案了呀。吓死人了哇。”
“别的不说,臭也臭死了哇。”
“你妈妈去世以后你不是把这房子租给你家佣人了么,难道死的是你家佣人?”
“哎呀听说还是菲佣?这个涉外不哇?会不会引起国际纠纷啊?”
吴韵琨端着她一贯的微笑,只是点头摇头不作声,心里却在默默吐槽:先查一下“涉外”这个词的用法再来提问好么大妈。
终于走出了围观人群的包围,恶臭越发浓烈了起来。远处开着的房门里不断有警务人员进出。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戴着口罩的矮个儿女子从房里冲了出来,抬头看到吴韵琨身旁的女警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翻了个白眼,冲向一旁找同事要了个塑料袋,便摘了口罩,蹲一旁吐了起来。
“魏珉,你怎么还是这么弱啊?这么久了,也该适应尸臭了吧?”女警官挑眉讽刺道。
“李琛!你!”被唤作“魏珉”的女子抬头白了一眼女警官,终究抵不过反胃,又埋下头吐了好一会才擦了擦嘴站起来,将那袋呕吐物扔进了楼道的垃圾桶里。
“先说说,里面什么情况?”李琛倒也不在意魏珉的状况,直接和门口的同事聊了起来。
“太血腥了,李队,我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你待会进去别吓得尿裤子了……”
“说什么呢?”李琛抬手就在小伙子头上来了一下,“跟了我一年多了你见过我怕?”
门口这味道确实“销魂”,吴韵琨全力压抑着想吐的欲望,几度背过身去。
“吴女士,这个塑料袋你先拿好,待会进去要是忍不住想吐,吐这里面。”李琛看出了吴韵琨的不适,递上了塑料袋。
“李琛,我有话跟你说,你过来一下。”魏珉揪了揪李琛的衬衫,把人叫到一边。两人不知道嘟哝了些什么。
吴韵琨远远打量着她们,觉得这个叫“魏珉”的女子在这个场景下显得格格不入,不仅仅是因为她比周围警员矮出一截的身高,也不仅是因为她没有穿警服——体态,神态以及说话的方式都很“业余”。所以,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出现在这里?揉了揉额头,吴韵琨觉得自己不应该思考这些,她更希望李琛尽快带她进去了解案件详情。
“你确定?……”李琛的眉头皱了起来。
“唉你小声点!”魏珉看了一眼吴韵琨,“嘛……我当然不确定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就很具有迷惑性啊!”魏珉摊了摊手。
“我知道了。”李琛看了一眼吴韵琨,眼神变得防备起来。她跟魏珉说了一些什么,两人便一道走了过来,“吴女士,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请的特别顾问,魏珉,她现在同时也在经营自己的私家侦探事务所。”
魏珉摘下手套向吴韵琨伸出手来:“吴女士,海诚国际的老板娘,我认识你。”
“哦?看来我还有点影响力?”吴韵琨皮笑肉不笑地摘下手套,握住了魏珉的手,心里却在想中国真有私家侦探这一行?
两手相握的一瞬间,魏珉变了脸色,片刻后,她眼中竟然微微有些湿润,但很快又正色,抽开手去微微一笑道:“那可不是,我老本行也是服装设计,怎么能不知道海城国际这样的‘业界楷模’?”
“过奖了。”吴韵琨眼珠转了转,又转向李琛,“李队长,现在咱们能进去了么?”说罢,又不自觉地捂住了口鼻。
“可以了。”李琛点了点头,给魏珉了一个眼神示意。
魏珉飞快地做了一个手势,吴韵琨还没看清,她便先一步走了进去。李琛示意吴韵琨跟在魏珉身后,自己也后脚跟上。
这间老房是吴韵琨的母亲去世后留给吴韵琨的,建筑结构和屋内陈设都极为古老。
拐过玄关后,吴韵琨猝不及防就将客厅血腥的景象看了个满眼。地摊上沙发上甚至地板上全是被白色线条勾起来的、已经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部分工作人员还在取证和拍照。战场除了浓烈的腥臭,还有一种从未闻过的恶臭味,两股味道交织成一波又一波气浪,吴韵琨来不及思考,就打开了手中的塑料袋。
“唔……呕……”
“唉……”李琛叹了口气,就这承受能力,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这个案子的凶手。
“怎么样。我判断的没错吧。”魏珉靠近李琛得意洋洋地小声道。
……
吴韵琨终于勉强抑制住了呕吐的欲望,她艰难地抬起头,问道:“为什么客厅只有血迹,尸体呢?”
“在那里面呢……”李琛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指了指厨房,“我再提醒你一次,虽然你是房主,但这个现场你有权利不看……”
吴韵琨没有理会李琛的劝解,径直走向了厨房——久经商场的她心理素质还算强的。
厨房内,两个法医一样的工作人员正在采集样本,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样。越过他们,吴韵琨看到了一堆人骨,人骨上的些许筋肉已经腐烂;灶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炖锅——菲佣平时爱煮咖喱,还酷爱煮一大锅和室友分享——此刻站着的取样员正从锅内盛出一勺焦黑的物质,道:“啧啧,放血,去皮,剥骨,还要油炸,是什么样的仇才下得去这个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