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0点。

　　爆炸如约而至，强烈的震动从地下室传来，钟塔的铜钟左右摇晃。

　　接连两场爆炸过后，由某种暗影魔法形成的黑雾从上方降下，将李诺和蒂娜罩住。

　　二人的视野被遮蔽，眼前一片黑暗。

　　这次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中无比镇定。

　　不过，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蒂娜略显惊恐地叫嚷几声。

　　李诺的腹部挨了一拳，没有开枪反击，蒂娜却依旧发出一声惨叫。

　　几秒过后，黑雾散去，视野恢复。

　　李诺的风衣下摆被暴力撕碎，腰间的钥匙串消失无踪，蒂娜的肩头被人用锐器划开一道口子，流血不止。

　　李诺施放医疗魔法给蒂娜疗伤。

　　二人继续执行任务。

　　过了一小会儿，蒂娜用「心灵视界」找到教官的下落，李诺通过无线电把坐标通报给赫曼尼。

　　楼下的渡鸦密卫们倾巢出动，向教官所在方位直冲过去。

　　又过了一小会儿，黑衣小队驾车疾行，目标地点与渡鸦密卫们高度吻合。

　　李诺这次没去现场凑热闹，只打算安安心心地当个医疗巫师。

　　蒂娜找到了潜藏在庄园内的芭丽丝。

　　这个被教官派来制造骚乱的女巫，正在庄园主楼的二楼游走，刺探情报，摸清守卫人员的巡逻路线。

　　随着时间流逝，她发现庄园主楼的地面区域竟然空无一人。

　　整个庄园仅剩下地下室和屋顶有人照看，原本应该在大楼内照看杂志的埃文斯不知去哪了。

　　联想到埃文斯与己方暗中合作，芭丽丝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对方为自己创造的窃书良机。

　　于是，在没有得到教官命令的情况下，芭丽丝于午夜1点20分对亚克力罩内的杂志伸出魔爪。

　　然后…

　　她就被抓住了…

　　抓住她的人是得到蒂娜提醒的巴顿和波派。

　　早在发现芭丽丝的心灵时，蒂娜就把消息传递给巴顿二人了。

　　一直到芭丽丝对杂志动手，巴顿和波派这才将其抓住，为的就是人赃并获。

　　几乎是在巴顿抓住芭丽丝的下一秒，渡鸦密卫就怒气冲冲地冲入庄园主楼。

　　赫曼尼眼睁睁地看着窃书者和埃文斯从眼前传送离开，正是怒火上涌的时候，一回到庄园主楼就瞧见了鬼鬼祟祟的芭丽丝。

　　她不顾巴顿的阻拦，狠狠地把芭丽丝揍了一顿，并且厉声质问巴顿为什么不提醒她埃文斯带队擅离职守，擅闯作战区域？！

　　如果早知道黑衣小队会出现在战场上，赫曼尼哪还会被黑衣小队的集体背叛弄得措手不及？！

　　面对赫曼尼的质问，巴顿沉稳老练，一点儿也不慌张：

　　“蒂娜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黑衣小队的异动，我也在第一时间尝试向你发出电报。但你和你的特勤小队处于战斗中，没能及时收到消息。你怪我们没有提醒你，毫无依据。另外，你最好赶快松开手。你手里的小姑娘快咽气了，她可是我们抓到的唯一活口。”

　　赫曼尼冷着脸，低头瞪了眼被自己扣住脖子的芭丽丝。

　　芭丽丝两眼外翻，面部胀红，完全喘不上气，脸颊上有两个墨青色的巴掌印。

　　赫曼尼冷哼一声，将芭丽丝丢给身后的下属：

　　“把这个婊子捆起来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她！巴顿，你们‘魔法之剑’最好尽快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等着接受伯克利伯爵的全面调查吧！收队！”

　　说完话，赫曼尼取走亚克力罩内的杂志。

　　她把收拾现场的事情丢给灯塔小队，转头就走。

　　李诺和蒂娜来到大厅，目睹渡鸦密卫开车离开。

　　巴顿沉闷叹息一声，颇为自责：

　　“抱歉，各位。当初是我让李诺邀请黑衣小队来帮忙的。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为了一本杂志就背叛我们。真要追究起来，这是我的责任，和你们无关。”

　　“队长…”李诺三人目光微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巴顿。

　　巴顿一摆手，黯然道：

　　“你们在这里和治安署一起收拾庄园吧。我这就回去和庞特理事说明情况，尽快拿出应对方案，免得‘魔法之剑’被迫接受渡鸦密卫团的全面审查。”

　　巴顿仿佛在一瞬间苍老数分。

　　他低着脑袋，步履蹒跚地走出大厅。

　　黑衣小队这颗雷迟早是要爆的，只是在哪爆，由谁来引爆的问题。

　　在没有李诺干扰的情况下，巴顿连续两次与黑衣小队合作，双方之间羁绊颇深。

　　即便李诺今天阻止黑衣小队反水，避免巴顿被黑衣小队的背判所影响，巴顿也有可能在后续的一系列合作中遭受背叛。

　　或许，巴顿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这是李诺很难改变的定数。

　　“下面我们怎么办？”蒂娜侧首看向李诺。

　　波派也向李诺投去询问的目光。

　　李诺思索着说道：

　　“我先去B41-6区域看看情况，那里肯定一片狼藉。波派，麻烦你和治安署一起把发电机、燃料以及灯具运到货车上，然后到B41-6区域和我一起处理尸首。蒂娜，你在这里照看现场，顺便寻找可能遗留的线索。如果我需要帮助，我会用通过「心灵感应」和你联系。”

　　蒂娜颔首回应。

　　波派对这番安排没有意见，当初就是他和治安署搬运发电机等杂物的。

　　三人分头行动。

　　李诺驾车驶向B41-6区域。

　　一边开车，他一边在心中提醒蒂娜：

　　“锁定赫曼尼的心灵，记录她的去向。”

　　“收到。”

　　李诺在B41-6区域停好车。

　　笼罩此地的白雾已经消失，暴露出大片战斗痕迹。

　　黑衣小队一共十五人。

　　除了和教官一起传送走的埃文斯，其余小队成员全部被渡鸦密卫处死，一个不留。

　　是的，是处死，而不是在战斗中被杀死。

　　李诺到来之时，包括布蕾在内的十四个黑衣小队成员在地面上一字排开，双手双脚被人捆缚于身后，后脑勺中弹，侧身跌倒在血泊之中。

　　李诺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诸多暴力拷问的伤痕，或是头发被连根扯断，或是指甲被粗暴拔出，或是眼窝里插着石子。

　　总之，在严刑拷问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后，渡鸦密卫们不顾黑衣小队成员的求饶，也没有在意“魔法之剑”的面子，直接将这群叛徒一个接一个的就地枪决。

　　这就是“第二把剑”的作风，狠辣又无情，高效又暴力。

　　‘这对于黑衣小队而言，也是一种报应吧。’

　　李诺心中暗忖。

　　他在现场转上一圈，没有见到渡鸦密卫的尸首，应该是被赫曼尼带走了。

　　稍等十几分钟后，波派和治安署处理完庄园里的杂物，前来B41-6区域收尸。

　　又过去几分钟，李诺一行人带着黑衣小队的尸体与诸多物资，启程返回“魔法之剑”总部。

　　午夜2点30分，李诺进入总部，遇到了巴顿。

　　巴顿和庞特理事商量出了对策。

　　巴顿把计划安排与李诺三人简单交待一遍，吩咐李诺照常休息，于今日10点前到办公室集合。

　　午夜2点40分，李诺离开总部。

　　他在路边的阴影中施放「织影成衣」和「听风辨位」，于街头巷尾的黑暗地带穿梭，主动避开灯光，同时严密监听周围的动静。

　　就这么一路躲躲藏藏地来到库尔弗公寓后门，腕表上的指针指向午夜2点58分。

　　午夜3点，金塔纳大楼顶层的心灵就会开车前来公寓。

　　午夜3点5分，此人抵达公寓，开始搜寻各个楼层。

　　满打满算，留给李诺获取《夜幕正刊》的时间仅有7分钟。

　　在这7分钟里，他要干掉教官和多眼眼魔，拿走魔法典籍，抹去自己的踪迹。

　　本着一切从速，一切从急的念头，李诺今晚没有丝毫松懈。

　　他已经把其它环节的耗时压缩到极致了。

　　他要在库尔弗公寓里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却偏偏只有7分钟可以自由支配！

　　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

　　就在李诺焦头烂额时，蒂娜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李诺，我有件要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李诺站在公寓外的阴影里，用深呼吸平复思绪。

　　蒂娜语速飞快地说道：

　　“赫曼尼离开郊外之后，去了海姆市的西南角，在那里逗留近一个小时。现在，她独自一人进入金塔纳大楼，坐电梯抵达大楼顶层，似乎在和大楼顶层的那个心灵交谈。”

　　海姆市西南角某地藏着渡鸦密卫团的据点。

　　赫曼尼把芭丽丝押到那里后，没有连夜审问对方，而是独自去金塔纳大楼，面见大楼顶层之人。

　　李诺看向腕表，距离午夜3点还剩下1分钟。

　　如果大楼顶层之人会照常赶来公寓的话，赫曼尼有不小的概率与对方同行。

　　自己所要面对的对手数量一下子翻了一倍…

　　当真是难上加难。

　　“蒂娜，上次轮回中，赫曼尼也和大楼顶层之人见面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你和我说过这件事。”

　　“不，他们没有见面。上次轮回中，你不是一个人开车走了吗？赫曼尼认为你也是叛徒，巴顿则认为你不是。两人在庄园里争执了很久，耽误了不少时间。一直到午夜3点，我们才开始收拾现场。那个时候，赫曼尼刚刚离开庄园，紧接着你就开启新的轮回了。”

　　李诺缓缓点头：

　　“嗯，原来是这样。”

　　“咔咔…”

　　腕表发出十分轻微的机械声。

　　李诺维持着「听风辩位」，清晰地听到了机械脆响。

　　时针笔直地指向午夜3点，分钟则对准12点。

　　现在是午夜3点整。

　　蒂娜惊疑地轻呼一声：

　　“咦？大楼顶层的那个人没有移动。”

　　“什么？”李诺双眼微亮：

　　“他没坐电梯到一楼开车吗？”

　　“没有！他还在和赫曼尼交谈。两人都在大楼顶层待着！”

　　事情出现转机！

　　赫曼尼的造访，延缓了大楼顶层之人的行动！

　　夺取《夜幕正刊》的容错率大大提高！

　　赫曼尼和顶楼之人的会面就像是蝴蝶扇动翅膀一样，在库尔弗公寓这儿刮起飓风！

　　“蒂娜，盯住金塔纳大楼顶层！我现在进入库尔弗公寓，把夺取魔法典籍的流程模拟一遍！”

　　“好的！加油！”

　　李诺戴好手套，用围巾和「骨甲护身」的骨头面具遮住面容，冲入公寓后门。

　　避开拦路的单眼眼魔，一口气跑到2011室，撬开地板，拉动滑杆，打开暗门。

　　指尖电光爆闪而出，将多眼眼魔和愣神的教官轰成碎渣，李诺抄起魔法典籍原路返回。

　　教官一死，他的暗影宠物全部消失，自动返回暗影界。

　　多眼眼魔如此，躲藏在公寓各处的单眼眼魔也是如此。

　　李诺进去的时候有意避开眼魔，没有与它们发生战斗。出来的时候，他更是连一个眼魔都没看到。

　　在没有敌人打扰的情况下，李诺抹去自己的所有痕迹，细致入微，绝不留下任何线索。

　　不仅是公寓内的痕迹，连同公寓外所有能看到公寓后门的地方，也都被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确保没有目击者。

　　午夜3点40分。

　　李诺确定自己已做好所有收尾工作，真正实现了万无一失。

　　赫曼尼依旧在金塔纳大楼顶层逗留。

　　顶层的另一个心灵同样如此。

　　据蒂娜所说，这两个心灵贴的很近，可能在进行某种不那么容易结束的深层次交流。

　　说的直白点就是“亲热”。

　　一直到午夜4点，金塔纳大楼顶层的心灵才如同后知后觉般急匆匆地赶到库尔弗公寓。

　　来的心灵只有一个。

　　此人不是赫曼尼，而是那个长期待在大楼顶层之人，赫曼尼仍旧位于金塔纳大楼顶层。

　　库尔弗公寓的窗户被窗帘遮住。

　　使用「听风辩位」聆听声音，远比用肉眼观察公寓内的状况更加高效，也更加安全。

　　李诺默默地蹲守在库尔弗公寓旁边的巷子里，监听公寓里的动静。

　　「听风辩位」放大了一百米范围内的所有声音，其中就包括了神秘访客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