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则消息从朝堂发出以后,百姓也不再议论。
纷纷改变风向,之前说书的唱大鼓书的,都不再美化何去。而是变成了抹黑,妖魔化。
何去站在囚车里,闭着眼睛,心中无喜无悲。从他被抓紧大牢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开了。死有何惧,也许自己早就是一个该死的人,从车祸那一天。
有两名将领骑着马,走在囚车前方,后面跟着三千士兵。这些士兵都是边境士兵,此刻,他们的心中很是复杂。
虽然和翼国只是小规模交战,但是也打了两年了。可以说,是何去解决了这次争端。士兵们不用再提心吊胆,但是现在他们要亲自押送何去进皇城。
晚上,一名士兵给何去喂了水以后,就去站岗了。
“吱吱……”
夜里,明月高悬,微风吹动着林海。
月光下,一辆囚车停在大路边,士兵坐在不远处。
到处都是蛐蛐的叫声。
“你们过来!”两人中的一名没有挂披风的将领喊道。
士兵们恭敬的走了过去。
这名将领说道:“这里不需要你们看着了,我看着就行!”
“可是……”
将领大手一挥:“没有什么可是!好了,莫要多讲!”
过了一会儿,士兵走远了,将领来到囚车旁,打开了囚车,说:“你走吧!现在已经出了云海关,到了大云境内。你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个十年八年再出来!”
因为晚上,要让何去休息,所以并没有再让何去站着,也没有绑锁链。
何去盘坐在囚车里,没有睁眼。
“你快点走吧!时间紧迫!”将领催促道。
“唉~”
何去叹息一声,说:“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会因为放走我,然后被砍脑瓜的!”
将领张了张嘴,有些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和尚还和自己开玩笑。砍脑袋就砍脑袋,你非要说成砍脑瓜。
最后,这名将领怒道:“这是你自己不走的!可不是我没有放你!”
说完,将领关上车门愤怒离去。
将领来到另一个将领身边。
这名将领肩上挂着披风,他说道:“老朱?怎么样?走了没?”
老朱,也就是刚才去放何去的将领,摇了摇头,说:“没有!”
“怎么回事?”
“哎呀,老高,你别问了。我去放他,把我自己气了个半死。”老朱说道。
“怎么了?怎么气你了?”老高问道。
“他非要把砍脑袋说成砍脑瓜……”老朱说。
老高有些无语,想了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将军可是交代了,出关以后放了他。”
“他自己不愿意走!”老朱说道。
老高说道:“那算了,将军要是问起来,我们就说他自己不愿意走!”
“嗯,只能这样了……”
夜很深,囚车上插着一根火把,从远处看去,囚车附近的一小块地方,有一些发红……
这一夜,又来了一波人。
一道黑影,从树林里串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来到了囚车旁边。
然后,看到没有锁门的囚车,有些疑惑。
不过他没有废话,打开车门,说道:“和尚,别打坐了,走吧!”
“唉~”
何去有些无语,挣开了眼,有些意味不明,看着那黑衣人,说:“梁……”
“嘘!”
黑衣人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何去不要乱说。
何去改口,说:“你怎么也来了?!”
“赶紧走,别废话!走了以后,找个地方藏起来!”
何去心里有些无语,藏起来?藏起来?你们每个人都让我藏起来!你们一个个当我是六祖吗?!
“你赶紧离开吧!”何去说道。
“你走不走?”黑衣人瞬间火了,怒道。
“不走!”何去很干脆回答,然后就闭眼不再搭理黑衣人。
“你……你狠!”
黑衣人撂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他又回过身,来到囚车旁边,把囚车门关上,然后拿起锁链,把囚车门给锁了……
“咔嚓!”
锁上锁链以后,黑衣人说:“既然你不走,那你永远也别走了!”
然后,黑衣人又走到囚车旁边,剧烈的摇晃囚车,然后喊道:“快来人啊!和尚要跑!”
喊完以后,黑衣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一溜烟的跑了。
老高和老朱有些无语,本来他们没有锁车门,就是以为何去不好意思当着两个人的面走。
结果,何去就是坐在那里不走,做了两个时辰都没有走。再这样下去天就快要亮了,两人又急又气,因为明天就要和国师的人交接了。
就在这时,来了一个黑衣人,老朱和老高,两人又惊又喜。结果……
结果就是这样一个结果,黑衣人不但没有救何去,还把囚车给锁了。还故意惊动士兵……
“这……”
何去看着黑衣人的行为,有些无语。
何去提起正念,也不干别的,就数呼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何去数着数着呼吸,脑袋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因为何去觉得,他在边境这里,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其他认识的人,山高路远的。
“应该不会有人来了。”何去喃喃自语。
“咔嚓!”
一个人阴沉的站在那里!
何去并没有表现的惊讶,好像发生再烂的事情,自己也能接受了。
“天就要亮了,你到底走不走?”
何去睁开眼看了看,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问道:“你是谁?”
“老高!”
何去想了想,决定向对方坦露一些心意。
何去说道:“哦!这样和你说吧,我真的没心情走。不然你以为我不想走啊?我白天站了一天!”
老高有些疑惑:“什么意思?没心情是什么意思?”
何去结跏趺坐,佝偻着背,面容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他只是看着老高,眼神深处闪烁,说道:“我伤心!”
老高听闻这句话,一瞬间,眼中冒出泪水。老高不知道这和尚是怎么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也许,他不想活了……
老高背过身去,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出一口气。他不再和何去说话。
过了半天,老高回过神,把囚车关闭,锁上锁链,然后说:“天就要亮了,你保重!”
这一刻,仿佛永恒。
两个月后,到帝都的前一天。
曾阿牛背着一把刀,看了看熟睡的阿怜,准备出发。
“阿牛!”
曾阿牛没有回身,只是把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等待阿怜的话语。
“阿牛,早点回来!”
“嗯!”
“其实,那天我之所以会出现在清风寨,是因为……”
“什么?”曾阿牛听闻阿怜的讲述,惊的转过身来。
然后抱住阿怜,紧紧搂住她,说道:“我会感激法师一辈子的!”
“好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错过了今天,明天就进法场了。”
“嗯……”
……
“怎么会这样?扑空了!”曾阿牛一脸惊诧。
曾阿牛仿佛下了什么决定,咬了咬牙,大步离开……
“当!”
“当!”
“当!”
黎明,帝都的寺院已经开始撞钟。并唱着晨钟偈,充满慈悲的声音飘荡,悠扬飘散皇城每一个角落……
“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
“当!”
“……”
“当!”
“妙湛总持不动尊,首楞严王世稀有。”
“当!”
“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祇获法身。”
“当!”
“……”
“当!”
繁华的皇城,此时家家户户已经点上了灯。因为,今天法场,将会行刑!
国师蔡上让百姓去围观,没有人知道他的用意。
何去没有想到,第一次来皇城,竟然是这种方式。
何去盘坐在法场,台子下面十丈前,全是围观的人群。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将会开始行刑。
蔡上亲自来了,他要亲自监刑。
蔡上坐在高台的椅子上,身边有宰相,有其他大臣。
蔡上看着下方的何去,眼神中充满讥讽。
何去在闭目打坐,看到何去这个样子蔡上就烦。蔡上说道:“装模作样!”
人群中,一个身穿黄衣,手拿折扇的人,混在人群,默默看着场中。他四十多岁,面容威严,眼神晦暗。
“康老板,我们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这黄衣男子身旁,一个魁梧大汉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他明明有机会可以远走高飞,为什么不走!在云海关外也就罢了,他不想远走家乡,可以理解。可是回到云国以后,按照齐正德的性格,肯定会放了他。他为什么没有走呢……”康老板说道。
魁梧大汉想了想说道:“老板,您说,会不会是蔡上耍了什么手段。”
康公子唰的一声合上折扇,背负双手,说道:“你说对了。肯定是蔡上用了什么馊主意!”
魁梧大汉说:“老板,要不要救他?”
康贤皇帝叹息一声,说道:“这次只能靠他自己度过去了。”
何去盘坐法场,手结正定印,双目紧闭。他的脑海里还浮现出,在云海关时的画面。
在启程来皇城的前一天,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给何去送了一封信。
打开以后,上面写道:“在来帝都的路上,只果你敢逃,毁寺院,烧经书,僧侣还俗,灭佛。”
而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自然是荀顺。
蔡上端坐高台椅子,看着下方说道:“和尚,你们的经书曾说,外道闻毕竟空,如五百矛刺心。今天,我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五百矛刺心。”
“唰!”
瞬间走上来五百名士兵,个个手持长矛,围绕何去站了一圈。
人群中,看着围的密不透风的人墙,曾阿牛心中焦急。他身后还背着一把黑布包裹的刀。
“唉~”
何去叹息一声,嘴唇颤抖。
“怎么?怕了?只要你说怕!我就放了你!”蔡上说道。
何去双目低垂,手结正定印,不言不语。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一件下摆有血迹的灰色僧衣……
何去也终于明白,国师蔡上,为什么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