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嫂已经改姓，但这个计划显然行不通。

　　为了那一百多亩无人打理的田地，三百多名无人照顾的女仆，以及孤苦伶仃的大嫂。

　　莱因只好委屈一下自己。

　　正当莱因做出牺牲，想答应利维特，倒在地上的法夫罗开口了：

　　“父亲，我其实也能为您养老。”

　　法夫罗站起身，依旧嬉皮笑脸，他似乎不在意‘被莱因射’这件事。

　　哪怕射进去的子弹有点深。

　　但莱因都弄出来了，那法夫罗自然是会选择原谅他。

　　“别闹了，法夫罗，莱因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利维特像是在交代后事。

　　法夫罗晶蓝色眼珠一下子暗淡下来，像是有些心事。

　　接下来的贵族宴会，不能带法夫罗参加，因为法夫罗已经没有贵族身份。

　　利维特轻轻拍了下法夫罗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可以留在这，等那个莱因口中的圣母出来。”

　　“我们走吧，莱因。”

　　莱因跟随利维特朝前走，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法夫罗。

　　总感觉法夫罗还会像上次一样消失。

　　好在这次，法夫罗只是孤身一人，低头站在雪地中没有言语。

　　......

　　利维特家中。

　　不少人取下假面，在舞池下来回交际。

　　今天在场的全是贵族，他们除了寻欢作乐，还会偶尔将国王被刺杀这件事当作笑料来闲谈。

　　帝国五百年历史，少了一任国王，还会有下一任国王站出来保证他们的奢靡生活。

　　莱因没太关注这些贵族，他的注意力主要被这晃人眼球的大灯吸引。

　　刻有精致壁画的半弧形天花板吊顶，挂着奢华四色水晶吊灯。

　　镶嵌着三颗瓜子大小的绿水晶与三颗鹅卵石大小的黄水晶。

　　以及两颗拳头大的对称红蓝水晶。

　　莱因的目光跟随着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利维特。

　　一米五的小个子男人，穿上高跟鞋后也有一米六了。

　　光滑细腻的白丝，被大腿上绑着的蕾丝边分出界限，在这冬季透出一股雪糕的沁凉。

　　从结构主义的美学来说，这双高跟鞋的搭配并不完美。

　　但放在利维特脚上，踏步在这四色交错灯光下却像是水光潋滟，让人惊艳。

　　感谢十四代国王。

　　他发明了高跟鞋、丝袜、长筒袜、紧身裤、假发、蕾丝边等一系列男性装扮。

　　为男性审美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也为十五代国王迪尼克的荒唐宫闱日常做出表率。

　　“利维特伯爵，贵安。”

　　迎面走来的是一位优雅得体的贵族，她身材修长，却细枝硕果。

　　这人莱因也认识，正是那天的女骑——托莉。

　　在这宴会上她倒是没穿着那套黑色紧身连体皮衣。

　　而是换上一条洁白飘逸的白色长尾礼裙，露出大片白皙滑弹的——后背。

　　“托莉大公，感谢您能莅临这次宴会。”

　　利维特微微欠身，与托莉碰杯。

　　托莉碰完杯后没有停下，而是迈着修长雪白的大腿走向了莱因。

　　“上次的事情虽说是误会，但我只是秉公执法，希望您不要介意。”

　　呃，这也太生硬了。

　　莱因听着托莉平淡的语气，很难联想到这是道歉。

　　但这人是统治铠岛人的大公，莱因还是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虽说你把我捏成肉酱，但你道歉，那我就原谅你好了：

　　“我能理...理解不了啊，你在干嘛？”

　　龙之精灵托莉，凑过来的速度快到莱因反应不过来。

　　一时之间玫瑰精油和苦杏仁的清香袭来。

　　莱因有点喘不过气，像是一头撞在装满水的气球上。

　　“这是道歉...我这一生，从没向我杀过的人道歉。”

　　“拥抱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谁教你这么道歉的啊？

　　话说你也不太可能向你杀过的人道歉吧？把他们从坟墓里挖出来给个热情拥抱？

　　道歉有用的话，你不是白杀人了吗？

　　莱因猛吸一口气，挣脱了托莉的拥抱：

　　“想要道歉的话，就不必了，只不过是生死之仇而已，我完全没放在心上。”

　　苯甲醛是杏仁的风味物质，苯乙醇则有清甜的玫瑰花香。

　　要是混合在一起，再加一点吡咯啉。

　　那就是难闻的石楠花气味。

　　改天得让你尝尝石楠花是什么味道才行...

　　对于托莉将自己捏碎这件事，莱因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托莉突然抱上来，却让莱因的洁癖发作有些应激，一向宽容大度的莱因此刻忍不住在心底抱怨。

　　“托莉大公，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了，不如...”

　　莱因举起透明高脚杯，托莉也点了点头，抬起白里透粉的脖颈。

　　举起荡漾着紫红剔透酒液的高脚玻璃杯，莱因轻轻抿了一口。

　　品酒是每个贵族的必修课，莱因虽然不是贵族，但舌头还算比较灵活。

　　能准确的分辨葡萄酒中的三重芳香来源。

　　红润酒液入喉，莱因唇角不免沾上几滴。

　　利维特饮下琼浆，喉咙吞咽，眼神却紧紧盯着莱因的嘴角。

　　莱因的舌头仿佛也尝到了这一目光。

　　强烈的风味在口腔中迸发。

　　第一重是本身添加的果香构成的前调，第二重是发酵后的香气中调。

　　由于这瓶红酒是陈酿，还有着第三重陈酿香气作为后调。

　　陈酿风味会比较复杂，例如焦糖、苦咖啡、雪梨酒、鞋钉、臭袜子、腐烂的海绵。

　　这些复合风味有些让人难以描述，但莱因却能准确的品尝出这杯酒的后调风味。

　　——像是两到三小时间，没有经过高强度运动，且穿着相对不太透气的小皮鞋所孕育的。

　　这种味道相对于臭袜子味，反而更倾向于一种袜子味。

　　莱因眉头一皱，发觉这酒并不对劲。

　　在场众人都没尝出来？还是说只有我这一杯加了料？

　　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不，与其说是脚步声，不如说是拐杖杵在红木地板上发出的噪音。

　　这道声音在安静空旷的大厅中是那么刺耳。

　　而在场贵族却无人敢说一句话，有些迫不及待的男女甚至慌忙将衣服穿回。

　　肥胖的身材，隆起的面颊，蹒跚的步伐。

　　红天鹅绒大衣，杵着金头手杖，傲慢不逊的调调。

　　历经坎坷后，这个老人有权利像个征服者——或者，至少像主人一般昂首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