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院院长办公室的门，在夸张的吱呀吱呀音效中，自动打开了。
四面都是黑布牆，牆上有萤幕，空间裡没有沙發或椅子。
中央系统主机像个圆柱形的讲台，上面嵌有无数个雷射出孔。
环绕音箱已经完全降下，系统迟迟还未出声。
白允一走进，身后的门自动关上，天花板上十六盏SED太阳能二极管灯箱，应声渐次亮起。
想了想，白允啧一声、叹口气，说：“改变、更新，一直是妳奉行的准则。吉赛这个身份，代表一个阶段的改变，妳想要教育出不断进步、不放弃升级战斗的新世代，是吗？”
四周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
白允低下头，又说：“我累了，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再经不起云豹式单打独斗的折腾，没有家庭的温暖，没有亲情关照，一味的战斗，让生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失去了意义……”说着，一身英挺银灰色西装的白允先弯下了右膝，接着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当下，圆柱形主机立刻亮起红灯，小孔射出无数道雷射光线，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削薄短髮、白衬衫、黑色格子暗纹长裤的老太太。
白允慢慢抬起头，一对上老太太的双眼，立刻右手撑地跳起、空中弓步、双脚大开落地，高喊：“现在！”
[[複製主系统架桥程式接通完毕！]]
[[主系统排异防盗系统尚未开启！]]
[[複製已完成百分之四十！]]
[[架桥程式已破坏所有节点封锁，主系统暂时无法进行改写。]]
[[架桥关闭百分之二十，避免主系统进行自杀式格式化，亦即自我销毁。]]
[[複製已完成百分之六十！大佬准备挨抽！]]
[[複製已完成百分之八十！]]
[[(白允)给我全面锁死系统主控！全面！]]
[[是！大佬！]]
[[複製已百分之百完成！]]
[[恭喜你！大佬！]]
[[你完蛋了！！大佬！]]
老太太的影像刚在空中完整生成，立刻瞪大了眼睛，喊：“嘛你个死小子！”
“再瞪大点，我好把妳的附加档案全部拷贝出来！来呀！给我上！”
[[大、大佬，冷静，附加档案十道锁，我们进不去。]]
[[(白允)谁教你们说不行的，给我说行！]]
[[为难啊大佬！]]
“怎么，不听话啦？窝裡反啦？认主认回源头啦？哈哈哈哈哈哈！”老太太哼哼哈哈地，全身雷射光线犹如万剑环绕，凶狠地一步步向白允逼近。
“怎么，想比格斗？想玩摔跤？还是想相扑？都陪妳！今天，我就捨命陪妳了！”白允的细微破音还带点哽咽，很有戏！
“呦呦呦，翅膀硬还带眼泪杀，这些对年轻少女们有用，对我这老太婆屁点没用！说！我哪得罪你了！敢複製我，想把我实境怎么着？”老太太凌空飞越办公室，直达白允面前。
“想帮妳升级！”
“我升级需要你帮？等等，嗯，嗯，哦，我知道了，根据系统统计，最近能在实境裡，直接骇进系统修改程式的高手变多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豹神地位可不保。另外，嗯，嗯，哈哈哈哈，原来是你教清沙那女娃打开了程式后门，她好像还有个朋友，老是用幽灵号上来帮她，把原先建置的程式改成了很多缺口，这样，一边在系统裡玩，又一边能利用系统修改游戏，哇！这些人不简单啊！可......你是怎么教她们打开程式后门的......啧，我老太婆想不出来呀！”
“咳咳，下一波实境的研發，确实是想从原有系统中，找出制高点，把整个系统向上推升一层，变成更厉害的互动式系统游戏！”白允说。
“什么叫做更厉害？跟我老太婆说话不要太抽象，给我说清楚了！”老太太的影像悻悻地在半空中左飘右盪。
“就是……不是系统……等着被骇进去，而是……在系统裡，依然能对骇入者……进行追踪、调查，甚至……与他们做长期的交流。”白允想尽量说得清楚一些。
“吞什么吐什么你个臭小子！谁说我不能掌握骇进我系统裡的人？我又不是树！树长了虫子，自己不能抓虫，要靠啄木鸟。我可是自己能抓虫的哟！还不止呢，谁进来，嘿嘿，都会需要贡献点什么给我这老太婆的！我可是提供了系统给他们练他们想要的，他们还点什么给我，这不是很公平吗，我拿得可心安了！”
“妳还能要什么！不就是不同程式逻辑会留下不同路径，供妳再深入研究呗！那哪是人家留了什么东西给妳，那是妳买白菜留了包菜叶，买大葱人忘了切葱根儿了，妳只是个捡便宜的！”说这话的白允感觉自己豁出去了！
“你！教过你多少次，跟我说话要有分寸！我要是黑心点，就把那些骇客全都複製了，到时，他们在系统裡能做的，我一样能做，他们也照样不能说一个不！”
“妳能複製得了人家？妳别笑死我了！唉呦，那些骇客呀，网裡来网裡去，盗号、幽灵、穿流、又不付费，妳管过没有？拿出过办法没有？就没看到过一个鬼！”白允说完两手插腰，像小时候对吉赛生气时一样！
“你！哼，笨蛋！这点见识还敢找到我这来！给我回去再练练！养一个像鬼魅一样的骇客有什么好处，你自己去想！可别说我老太婆不关照你，给你介绍的房客，留在系统裡多少信息，那些都代表什么，自己回去研究吧！还有啊，複製？你以为是上世纪在影印纸张啊？镜像翻拷吗？哇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啦！我怎会生出……不是，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你複製的我，是哪个时间点的我？现在，我的系统又有什么不同了呢？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佬，她说得对，系统是有时间连贯性的，複製得了系统表像，複製不了时间序列，那个被複製的系统，只是空壳，不能有反应的。完毕。]]]]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以为妳还年轻，没想妳真是又老又糊涂了！複製，当然是分成好几个步骤！系统複製、时间複製、时间的系统複製、系统的时间複製，架桥，建立平行时空系统，完成！妳说，我複製的，有没有不同啊，哈哈哈哈哈哈……咳咳。”白允简直不要命地肥了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既年轻、又漂亮，你複製得了系统、建构得了时间，就算平行系统被你搞定了，你也还是……嗯、等等等等，别说，让我想想……哦，喔我懂了，你要破釜沉舟！你要把自己改写成我，入主我的系统！！嘿，我怎么就没想到啊！难道我真的老了？”老太太一边抓抓头髮，一边看着自己的头髮被雷射光打出了五颜六色，兴奋得在原地转起圈来，一面还开心地用手指拨弄着闪闪發亮的短髮，感觉甚是满意。
“到时，”白允哼哼地打断她：“那可是妳中有我，我中有妳，我想要叫声外婆的时候，就有个外婆应声，那要是想外婆陪我去实境乐园裡玩玩，也就有个好外婆，会放下手边任何事，开开心心地，陪我去游乐场玩骑木马！！！”
“哇，我去！这么多年了原来你还在穿纸尿裤啊！”吉赛睁大了毫不同情的眼。
“妳！算了，我累了，我不想再追着妳了，我也只是澄心园裡一个随随便便被人家丢弃的孤儿，妳养大了我，还教我程式设计，我可以了，该满足了……”白允整个人像蔫了似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双肩下垂，穿再好看的西装都是一滩烂泥。
吉赛非常怀疑，一点也不想相信刚才听见的、现在看到的。
白允继续：“我连一个系统骇客都追踪不了，人家是想去哪就去哪，把我丢下了说走就走，0.01秒都不到，鬼影子全没了。到底是谁手把手教的我程式运算？到底是谁告诉我有种架桥程式可以连通任何其他程式？谁？都骗人骗鬼没一句真心！我现在，连一点反击能力都没有，人家是来来去去、自在逍遥啊，我呢，只能原地乾瞪眼，着急也没用。没心没肺的到底谁把我教成这样的，啊？那个飘来飘去的，别闪神，就妳！妳给我说！”白允抬起头来，眼神涣散，有种电频短路的感觉。
吉赛这回是真的看傻了！
“这……这……哪个骇客值得你大老远跑来找我兴师问罪的？人家要是能在系统中穿流，那就一定会在系统裡留下足迹，程式接口的运算都是0与1，转换成能量，就是没有和有之间的关係，有这么难吗？”吉赛不懂，到底问题出在哪。
“没有和有之间？”白允睁大了眼。
“对呀！你说的鬼影骇客，该不会是我介绍给你的房客吧？他的程式应用可高段了，不过，仍逃不出能量定律，在他的影像形成与消失之间，一定有空隙是你可以对接架桥骇进去的，有这么难吗？我想想啊……没有这么难啊！”
“没有和有之间？没有和有之间！我知道了！吉赛！谢谢妳！我终于知道了！”白允突然觉得整个人满血復活，满到要爆了！
“对嘛！不过不要太得意，没那么简单的，回去好好想想吧，什么时间点，什么操作法。说正格的，你今天这个问题，是个好问题！外婆我，就原谅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