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沙在G.S.实境俱乐部会议室,透过萤幕对话框,联络上了037的鹿鸣。
[鹿鸣,妳还在吗?我是清沙,编号1259。]
[记得,最帅的山猫。]
[我见过妳。]
[重要吗?]
[那晚,下大雨,在温馨超市门口。]
[不会吧。]
[是妳,对吧!鹿鸣。]
沉默。
[不要AWK!*]清沙又打字。
[打字好累。手痠。]
[那,手机聊?]
沉默。沉默。
[说好!]拜託,清沙在心底说。
............
清沙回到家,把水族箱裡的红龙、神仙鱼、热带鱼餵好。烘乾机裡的衣服拿出来,丢到沙發上。开一瓶汽泡水,对了点薑汁。打开落地门,坐进小阳台裡一张雷达椅。
身旁的牵牛花都阖起了淡紫色圆瓣,准备过夜,常春藤精巧的叶形托着绿白相间,铁线蕨的柔软细緻打开一叶叶小扇,这些植栽构筑出清沙一个人的单纯宁静。
她喜欢透过安静的植物,望进不夜喧嚣的T市。
清沙窝进最爱的角落裡,等待着鹿鸣的电话。
她真的会打来吗?清沙不确定。但她并不担心。
既然都进了季终决赛,就一定有机会互动。慢慢来,朋友,是一辈子的事。
等着等着,清沙睡着了。
鹿鸣来到阳台上,看着睡着的清沙,心想,原来是妳呀,为什么妳会记得我?唔嗯,莫非,妳能懂得我操作的程式?能看穿我的目的?可,不像啊!
鹿鸣望着清沙英气十足的剑眉眉心,视线移下她削瘦帅气的脸颊,悄声地说:“别吧,沾惹上我,可不是什么好事呀。那天,也不过是利用了妳的手机,帮我躲个劫难,别这么死心眼,见面有什么好?我本来都想好了不出面、不现身,不是玩实境嘛,虚拟的更真呀!”
清沙突然梦呓,含糊不清地说着:“别!别走!让我帮妳!”
唔嗯,啊,有意思。鹿鸣慢慢靠近清沙的脸庞,闻着她身上一股薑汁甜味,一阵冷风吹来,清沙打了个喷嚏。
呦齁,鹿鸣轻声笑着,转身穿进落地门,直接坐到沙發上。
“嗯,还好没有猫猫狗狗的,鱼呀,简单些。”她伸出手,掌上现出手机,拨号,软软地倚向扶手。
清沙腿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将她唤醒,清沙一接起就喊:“鹿鸣!”
“哇,妳不要这么确定会是我呀。”
清沙吐出一口气,很轻。屋裡的鹿鸣看得一清二楚。清沙直直腰背,拨拨头髮,说:“太好了,妳没事吧!那天,我感觉妳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
“没事,姊姊我怎么会有事呢。”
“呵呵,姊姊?妳怎么看都不会比我大呀!”清沙笑说。
“是吗。”
“不过,妳的声音真好听!对了,妳住哪?也在T市吗?”清沙站起身,倚着攀满牵牛藤的栏杆,一隻手悉悉簌簌地找着东西,找到了,向上一扳。
整个阳台亮一起盏盏的蓝色小灯,上百颗,也许上千,也许是满天星河都来到了这!
沙發上的鹿鸣缓缓坐正身子,倒吸了一口气。
“妳怎么了?怎不说话?”清沙问。
“我……不住这。”
“那来实境俱乐部玩多不方便。”清沙说。
“偶尔来,还可以。”
“现在一起进决赛了,我在找机会组织团队發展实境技术,妳的程式技巧那么先进,一定要加入我们。”清沙的声音低沉浑厚,充满了磁性。
“这、这些、嗯,我是说那些,都在网上交流就可以啦,像上次那样。”
“能不能,见个面?见了面,就有很多其它的可以聊。”清沙问,虽然知道不妥,反正被拒绝了,就等下个合适的机会再问,没什么。
鹿鸣突然笑得很奇怪,好像那些宫斗失败的乱臣贼子一样,清沙摇摇头,觉得这比喻太不合适,鹿鸣大概只是年轻,花样多了些。
清沙将手机夹进颈肩之间,就像正与她对话的,是个她很亲近的人。
鹿鸣全身震了一下。她摸摸自己的颈肩,那裡有一条筋脉,记录着她累世以来最精纯的能量,不管时局如何变迁,角色如何切换,始终有一个她,是最真实而没有伪装的。
摸着那条筋脉的手,却开始颤抖。
“出来喝杯咖啡?有拉花的那种,还可以一边上线玩游戏的,我知道个好地方。”清沙继续出招。
“嗯,过两天,到实境吧台喝杯小酒吧!”
“我不喝酒,不过,我可以陪妳。”听出了机会,清沙很开心,马上把握住。
“好呀,那,说定了。”
“时间?”
“要那么仔细干什么!真受不了,妳去了,我就会去了呗。”鹿鸣噘起了嘴,又回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这么……神奇的吗?”清沙觉得鹿鸣真是个妙人。
“好啦好啦,依妳依妳。妳都是……週五晚上去实境俱乐部?”
“就这週五,我等妳!”清沙赶紧说。
“定了,拜了拜。”鹿鸣按掉手机,下一秒,手机消失在掌中。
坐在清沙的沙發裡,旁边都是清沙的贴身衣物,鹿鸣看着阳台上握着手机捨不得进来的清沙,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开始有种好奇的感觉。
………………………
一大早,白允就坐在工作室裡的双人沙發上發呆。这要是以前,他绝对没有时间干这种事。
重新启动工作室牆上的视讯系统,想了想,还是發了简讯给豹猫女:
[常欣,不好意思,想问妳个问题。]
田常欣立马回:[问吧。]
白允开始打字:[人,在什么情况下……]
[感情问题?]田常欣已回。
白允删除重打:[不是,是室友问题。]
[你把人家怎么了?]
白允越打越快:[为什么妳觉得是我把人家怎么了?妳觉得我很霸道不好相处吗?]
[是呀!凡事都要顺着你的毛,你的指挥、你的玩法。工作上因为你是老总没办法,玩游戏嘛算你有大神光环也还行,生活上,那就不一样了,做人总要有点变化吧。]
[变化?什么样的变化?]白允开了语音输入。
[嗯,比如说要让对方知道你需要对方的存在,不管是友情,还是队友情,反正要有情,一定要用心经营的!]
语音输入完,田常欣想,完了,情字这条路,你连个基本问题都问不好!
[我懂了!谢谢妳常欣!]
[我天,你懂什么啦?]
[要用心,然后,要让对方知道你在乎他!]
[这些算是食用指南,在做法上还需要理解对方真正的需求才行。]
[什么?对方需求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录完这句,白允想,一定要赶快想办法骇进月光,这样才能知道月光真正需要什么,对!
[耐心询问,专心倾听,用心体会。]
田常欣像是在背书一样。
[这三个步骤真是太棒太清楚了!我这就试试看!]
[试你个大头鬼啊!我问你,你确定你们之间真的有问题吗?有什么问题你说?]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他就是出门去了。]
[怎么,想人家啦?]
[没有,怎么可能!是担心,不知道会不会迷路。]
[对呀!这的确很值得担心,没有对方的手机号码吗?连环call啊!你现在外面吗?不会是你自己迷路了吧?]
[我?我没有,我在家啊。]
白允想,月光的号码是什么?真的有串号码能通达月光吗?
[听起来,对方应该就是出门办点事吧,走走很好啊,走完应该就会自己回来的吧。]
[我想到问题了!如果室友突然觉得要出门走走,是不是就代表有点不开心呢?]
[不会吧,人家就想出个门,这个听起来很正常啊。又不是在你家坐牢!]
[对喔,可是,他出门,没说要带上我啊!]
这句白允换回了打字,可能是因为,说不出口。
[喔,嗯,这个嘛,咳咳咳,我看,我们还是聊回公事吧!这个……]
白允又换回了语音输入:[妳是要说旗盛增资入股G.S.的事?这事得让我考虑考虑,等实境战队正式组队,目标确立了,我才能考虑资金的问题。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下一步会怎么走。]
田常欣回:[G.S.要做独行侠还是合资共进,从管理的角度来说,的确是个複杂又敏感的问题,你须要一步步来,我懂。下週的投资操作前盘预演都写成报告了,我等下就传给你。]
一谈起公事,两人都无比地流利。
[谢谢妳,好极了。]
[已经是同事,当不成主要项目合伙人,也还可以是大猫战的战友不是?]
[怎么,听起来,有意再战?]
[哼哼,当然!下一战,保准你想赢都没门!]
[是嘛,好啊!就等妳来!]
發出,关掉手机,白允静静地听,隔壁客房裡还是没有动静。
不过他觉得和一个女汉子讨论完这事,的确豁然开朗了许多。
这时,牆上视讯会议开启,蓝纳出现在牆上。
“早啊蓝纳,找我?”白允回復意气风發地说。
“早啊白允!清沙也在线上的,清沙!”
“我在这,早!”清沙的影像开在萤幕上。
“一大早找我,有什么想法?”
“问你们个问题,除了在大猫攻略裡讨论虚拟实境技术,还有哪裡是最好的地方?”清沙开门见山不浪费一点时间。
“嗯,上B.H.的丛林战来看看?”蓝纳没有把握地猜。
“喔当然,那是个必访的景点!待我们整军完毕,就去探探。还有呢?”清沙说。
“我想不出来。”蓝纳很认真参与。
“清沙专攻优化,实境的优化除了是要提高战斗形体的流畅度,还有很大一部份是针对系统建置,也就是环境。妳是想说,去看一些跟影像设置有关的展览?”白允说。
“哇,你太厉害了豹神,我就想找你们一起看画,出来走走,培养未来战队的默契!”清沙明白地说。
听到‘未来战队’这几个字,白允露出了微笑。
“也不一定要看画吧?看画我不行的,可以做点别的嘛。”蓝纳好像不大情愿。
“这场画展不一般的,是个素人画家,名叫青橦,他的工笔画很细腻,画风设计很特别,我觉得对实境的优化可以有所启發。”
“我明白了,在哪?几点?”白允很乾脆地。
“时间地点我發到你们手机上,对了,能联络到19477吗?”
“白允,上次跟你一起离开俱乐部的少年,就是19477吧!”蓝纳也想确认。
“是他,不过,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也没有办法连络上他。”
“嗯,真是奇怪了,我也连络不上鹿鸣,虽然有她的手机号,但总打不通,都说是对方所在的位置没有讯号,那得是多偏僻的地方才能没有讯号啊!”清沙说。
“没关係,我们三个先过去。”白允并不纠结,一会,又说:”清沙,要不……试着在妳的实境帐号下加鹿鸣为好友,然后留言给她,兴许,她能即时看到。”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现在就去,那,等会见!要来啊蓝纳!不准扁嘴!”
简短的会议才结束,牆上视讯萤幕又开启,一个小發福的中年人出现牆上。
“老李,找我?”
“怎么了这是,动用到切电源啊!还一切就一天一夜!你到底在干什么?”
“唉,怎么这么多人都想骇进我的系统呢。”白允看着天花板叹气。
“哦,躲你家田副总啦?哈哈,说真的,那个女孩儿是真的好……”
“找我何事?”白允立刻垮下了脸。
“喔,最近,有个案子,怀疑跟洗钱有关。可是,我找不到合理的切入点,你来帮我看看行吗?”
“哪?”
“今天,国际会议中心要拍卖素人画家青橦的年画。我接到线报,会有高价交易。买卖画这种事,价格是你情我愿,可这位素人画家已经连续四幅画卖出天价。我们查到,最近,他的帐户有异动,开始投入一些建案,都是些很偏僻的地方,却登记成了商用建设,不清楚用途。”
“嗯,的确可疑。”
“我想去看看,到底都谁买画,这个青橦,究竟何许人。”
“要我陪你就说,尽找理由。”白允仍坐在双人沙發上,这时,他慢慢将自己移到月光坐过的位子。
“真有蹊跷的,到底来不来啊你?”
“来。”白允看看錶说:“那好,嗯,十五分钟。”
“我已经在你家楼下啦。”
白允叹口气,说:“那就两分钟。”
“这么久!”
“知足吧。”
关了视讯,白允走到客房门口,裡头还是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
鬼,是夜行性,白天,应该是休息时间,月光如果回来了应该也是要休息的吧。
现在,都正午了,会不会正是鬼气最弱的时候?白允本想敲门,还是决定收手。
留张字条在厨房吧台,不管月光是从外边回来还是从客房裡出来,都能看得见。
写什么呢?白允想……
等你玩城市狙击?
不好,太自以为是。人家、不是,鬼家不一定玩这游戏。
晚上一起去G.S.实境?
也不好,鬼家就不能自己去?
外出,协助办案,有事简讯,白允留。
想了想,又留了一张:
清沙约看画,想去的话,简讯给我,回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