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山中的夜晚不同，县城的长街灯光明亮，把月光和星光挤了出去。人们上了一天班，到晚上才有时间休息。汽车、电车、行人川流不息。

　　龙腾超市附近的空地上围着上百人。

　　有歌声从人群中传出来。

　　“还记得昨天，那个夏天，微风吹过的一瞬间，似乎吹翻一切，只剩寂寞肯沉淀。”是个女人的歌声。砂砾摩擦感的嗓音和歌词要构造的氛围相合。

　　“如今风依旧在吹，秋天的雨跟随。心中的热却不退，仿佛继续闭着双眼……”是男人的声音。

　　陈风脚步匆匆，听得不专心，但感觉唱得蛮像回事。

　　有太多人以为自己唱歌好听，在KTV里当麦霸，但在别人听来完全是噪音。有些所谓的歌星全靠后期修音。有的甚至是假唱。

　　能在街上唱歌，还让几百号人自愿驻足听，这种人实在很少。

　　陈风扫了一眼听众，见竟然有十来个外卖小哥。能让外卖小哥忘记工作，看来的确有几分能耐。

　　陈风挤进人群，认真地观察，见正唱歌的是陈晓兰和一个年轻男子。

　　陈晓兰的披肩长发遮住半张脸，穿着一套粉红毛衣，脚穿白色的长筒靴。

　　男的则平头，圆饼脸，穿着厚实的灰色毛衣和几乎褪色的牛仔裤。从相貌来看，像是四十多岁。

　　音箱旁站着三个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他们穿的都是地摊货，或举着二维码的牌子或玩手机。

　　陈风走过去，扫描二维码，转账了50000元。

　　拿着二维码的那个年轻人眉头微蹙，盯着手机瞅了好一会儿，猛地抬起头，略一犹豫问陈风：“你好，是不是多刷了几个0？”

　　“没有。你们每人一万。不过，我有个要求。待会儿等他俩唱完，能不能让我唱两首？”陈风诚恳地央求。

　　其他两个听到陈风的话，都收起手机，忙不迭地点头。

　　“……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男女合唱。

　　那个年轻人放下二维码，一个箭步冲过去，示意陈晓兰他俩退到一旁，转而对听众们说：“今天呢，我们特别邀请了一个朋友。他想给你们唱两首歌。他要唱的是《错位时空》。”

　　陈风接过麦克风，走到他身旁，“朋友们，晚上好，我要献丑了。”

　　音乐响起。听得出来，音质不太好，沉闷还有杂音，显然他们的装备都便宜货。

　　陈风突然想搞怪一下，就扯着嗓子喊：“填不满半排观众的电影，直到散场时突然亮起灯，字幕定格在某某出品和发行……”

　　简直像是拉锯声，刺耳难听。围观群众听了这一嗓子，整个人差点儿被送走。那些送外卖的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工作，朝陈风啐了一口骑着电车离开。

　　听众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闲着无事，要忍过陈风的两首歌，继续听陈晓兰唱。

　　陈风微闭着眼，跳着大学跟舞蹈系的异性朋友们学的舞，如歌星在舞台上载歌载舞，对听众们的唾弃浑然不觉，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开始胡唱。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我喝过你喝过的西北风，那我们算不算贫穷……”

　　陈晓兰不顾同伴们的阻拦，冲过去劈手去夺麦克风。

　　陈风暗忖：看来在这几个人中，只有陈晓兰是真正喜欢唱歌的。或者说，其他几人对唱歌的喜爱程度远不如陈晓兰。

　　“不好意思，刚才是和大家开个玩笑。从现在起，我要稍微认真点儿了。给大家献上《如愿》。”

　　音乐切换。

　　有些人见陈风还要唱，转身要走。

　　“你是遥遥的路，山野大雾里的灯，我是孩童啊，走在你的眼眸。”

　　只这一句，陈晓兰脸上的愤怒之色被惊喜取代。那些转身要走的人纷纷回头。那些受到惊吓的女孩儿又拉着手挤了回来。

　　“……而我将爱你所爱的人间，愿你所愿的笑颜，你的手我蹒跚在牵，请带我去明天，如果说你曾苦过我的甜，我愿活成你的愿……”

　　一些路过的人纷纷驻足，很快又围了两百多人。没有玩手机和同伴们说悄悄话的，都认真地听这美妙的歌声。

　　“……你是岁月长河，星火燃起的天空，我是仰望者，就把你唱成歌，你是我之所来，也是我心之所归，世间所有的路都将与你相逢……”

　　连有些开车路过的人都把汽车停在路边，踮着脚尖往里瞅。他们以为是哪个歌星在街头卖唱呢。

　　待一曲唱罢，听众们仍沉浸其中。

　　“献丑了。在街上卖唱不易，富裕的请给个打赏。谢谢各位。”陈风微微躬身。

　　掌声四起，迟迟没有停息。有几十个穿着名牌衣服的走过去扫二维码。

　　陈风把麦克风还给陈晓兰，“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加入你们这个……户外歌手团。”

　　陈晓兰绽放笑容，“当然愿意。不过，以你的实力应该去参加歌唱比赛。不是冠军也应该是前几名。是不是还没成年，先到我们这儿赚人气？”

　　她的嗓音沙哑难听。看来如花语蝶所说，是中毒的后果。

　　陈风笑而不语。

　　“我给你介绍一下。刚才和我合唱的那个叫卢志飞，拿着二维码的那个叫孙祥云，鼻尖有痘痘的叫黄腾达，瘦巴巴的那个叫孙成。”陈晓兰一一指着他们为陈风介绍。

　　“我们商量过了，今晚赚了不少钱，很久没吃过肉了，要不待会儿蓝记火锅城大吃一顿？”孙祥云兴奋地说，吞咽了几下口水。

　　“咱们是为了唱歌还能赚钱，今晚才出来一个多小时，明天再去吃火锅。”陈晓兰严厉地说。

　　他们都无奈地撇嘴或摇头，但没反对。

　　看来在这群人中是陈晓兰有决定权。

　　“从现在起他加入我们。待会儿唱完歌，他回去住在你们那间。有约定在先，他不能乱花钱来扰乱咱们的生活。”陈晓兰的语气像是在下命令。

　　陈风微笑，“我的加入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吃火锅庆贺一下？”

　　在这个小团体里，他们听陈晓兰的话。但陈风带巨资加入注定会打破平衡。

　　陈晓兰的要求不合人性。稍一操作就能激起他们对陈晓兰的不满。

　　用不了多久，陈晓兰就会被排除在这个小团体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