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刘保载着张铭艳来到了县城。如今,县城里的楼房已经多了起来,公路上穿行的汽车来来往往,路口的红绿灯也都开始工作了。
“几年没来,县城都变样了,我都快不认识了。”
“是,街道干净了,汽车也多了,和我们之前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道路两边还摆放不少鲜花呢!”
“是,县城越来越漂亮了,咱们去哪里?”
“我姐说县政府东面有个电影院,咱们去看看,电影院离一中很近。”
“去看电影吗?”
“先看看再说,如果有好电影放映看看也行,反正时间有的是。”
刘保囊中羞涩,但并没有拒绝张铭艳的提议,他骑车向电影院方向走去。
电影院前面是个小广场,广场两侧的椅子上坐了很多相互依偎的情侣,看样子,他们都是来看电影的,有说有笑地吃着东西。
在众多情侣中好像还有学生,应该才是初中生,从他们穿着的校服就可以看出来。
在城市里,上初中搞对象已经很普遍,虽然家长和老师都反对早恋,想尽办法阻止,可是他们又都无可奈何,学生们依旧我行我素,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
刘保有些心痒痒,他搓了搓手,真想去拉张铭艳的手。
“我们进里面看看吧,看看有啥好电影。”张铭艳说完跑开了。
看着眼前还很破旧的电影院,刘保说道:“就这么一个破电影院会有什么好电影!”
“破电影院?好像你来过是的。”
是啊,就是这么一个破电影院,刘保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四十多年,他不知道从这里路过了多少次,陌生的是,他从来没有进去过,因为他身边的座位永远是空着的。
“里面的电影都是镭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即使有好片也被糟蹋了。”
“看来你是来看过了,和谁来的?快说。”
“我没来过,是听我们村里的人说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再不好也是电影院,总比村里露天电影好吧?”
“那倒是,电影院里安静,效果肯定好。”
“进去看看,看不看电影再说。”张铭艳向电影院大门口走了过去。
刘保把车停放在台阶下面锁好,也跟了过去。
门口贴着海报,今日放映的电影有“英雄本色”、“上海滩”和“倩女幽魂”。
“两部电影都有张国荣,我特别喜欢他的歌。”刘保自语道。
“张国荣是谁?”
“香港大明星,唱歌很好听,人气爆棚,可惜死的太早。”
“都死了,还拍电影?”
“现在还没死呢!”
“你不是废话吗?人都会死的。”
刘保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张铭艳也不会明白的,索性就不说话了。
“这三部电影你都看过了?”
“看了好几遍?”
“你在哪看的,好看吗?”
“我看的录像带,在BJ我哥的工地。”
“你哥在BJ上班?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他就是承包工程的,很快就会回家了。”
“这三部电影哪个好看?”
“差不多,都是经典电影,说不出哪个好坏,都很好看,几十年不衰。”
“哟,你还挺了解的!倩女幽魂是不是鬼片啊?”
“和聊斋差不多。”
“那没啥意思,我在电视上看过聊斋了,净是女鬼的故事。”
“倩女幽魂比聊斋好看多了,讲得是宁采臣和女鬼聂小倩的爱情故事。”
“没看出来你知道的挺多,我说门口那么多搞对象的呢!”
刘保笑了笑说道:“和这没关系,没准人家就想在广场待会,未必都是看电影的。”
“要不然你陪我再看一次呗,就看倩女幽魂,九点半开始。”
“票价太贵了,一张票两块钱呢!”
“你是陪我看,不用你花钱。”
“你真的想看?”
“真的。”
“那好吧,我陪你看。”
张铭艳一把拉住刘保的手说道:“咱们现在去买票。”
刘保抬头看了看门头上挂着的时钟说道:“现在才九点,里面黑乎乎的,放映时间差不多了再买票吧!”
“进去看看。”张铭艳拉着刘保的手往里面走。
刘保有些恨自己了,以前就是因为自己的懦弱,从不敢表达内心的真实情感,一次次错过了自己的爱情。现如今却是张铭艳主动拉住了自己的手,他感觉自己还是一样的呆板和傻。自己怎么就是提不起男人的勇气呢?又白活了!
电影院里贴满了海报,很多青年男女在看着海报,他们手里还拿着桶装爆米花。
刘保根本没有心思看那些海报介绍,因为所有放映的电影他都在电影院或者电视上看过了,而且不止看过一次。
张铭艳倒是很开心,仔细看着每张海报上的电影介绍,好像对每部要放映的电影都感兴趣,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里面太暗了,我感觉不太舒服,咱们到外面小广场坐一会吧!”刘保拉了拉张铭艳的手说道。
“你吃爆米花吗?”张铭艳回头问道,那双大眼睛打出了大大的问号。
刘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既然老天爷让自己回到了过去,那为什么没有让我带着香车宝马和足够的黄金白银呢?都没有也无所谓,但至少让我口袋里有一沓钞票吧!太难堪了,自己竟然连一桶爆米花都买不起。
“我不想吃,太干了。”刘保怯懦地回答道。
一桶爆米花至少五块钱,如果再买饮料的话,那可是要刘保命的,真后悔来电影院了。可是兜里没有钱,去哪里还不是一样,总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失去勇气。
“干了可以喝水啊,我想吃爆米花了。”
“你如果想吃就去买一桶吧!”刘保的心沉到了谷底,说不出来的难受。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看你的脸都变白了,手在抖。”
“没什么,我和你去买爆米花。”刘保放开手,朝柜台前走了过去。
张铭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追过去说道:“你不喜欢吃爆米花就不买了,我也不想吃了,咱们到外面坐会吧!”她拉住刘保的手往电影院外面走。
到了外面,刘保才透过气来,他抓住张铭艳的手问道:“你怎么突然不想吃爆米花了?”
大大的眼睛闪了一闪,张铭艳正色地问道:“你是不是没带钱?”
刘保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没钱可带,你是知道我家里情况的。”
“你怎么还是那么笨,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的,没钱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被钱吓倒了。”
刘保无言以对,没钱的滋味确实很难受,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钱虽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但没钱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现在没钱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你也不用自卑,以后凭着自己的本事赚钱才是我期望的,你明不明白?”张铭艳显然有些激动。
“我知道,可是……”
“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会不想吃爆米花了,你找个地方等我,我进去买。”张铭艳又走进了电影院。
刘保垂头丧气地走到了一个空椅子上坐下,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打不起精神来,刘保啊刘保,你还是个男子汉吗?
一棵杨树的枝头正好遮挡住了阳光,坐在树荫下的刘保身体一颤,好像感觉有些冷,他不由自主地搓着双手。
张铭艳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飞了回来,她手拿着一桶爆米花,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了两瓶矿泉水。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张铭艳笑着坐到了椅子上。
“刚才你说得对,我以后在你面前一定要表现出自信。”
“吃爆米花。”张铭艳并没有接话,她把爆米花递了过来。
“我没洗手呢,不卫生。”
“我不是买水了吗,就用矿泉水洗洗手,你把水瓶打开。”
“用矿泉水洗手是不是太浪费了,电影院厕所里应该有自来水,咱们去那里洗手吧!”
“你事可真多,我不去,要去你去吧!”
看到张铭艳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刘保忙说道:“不去就不去,别生气了。”他说完,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张铭艳把爆米花放到椅子上,然后蹲下伸出了双手。
刘保将瓶子里的水小心地倒到张铭艳的手上。
“你大点水流好吗?还没有小孩子尿尿多呢,我怎么洗手?”
听到张铭艳的话,刘保就是一愣,怎么能从她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呢,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怎么不倒水了,我说的话不对吗?看你那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吗?你还不习惯了?”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平时很温柔,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当然觉得惊讶了。”
“拉倒吧,我可不是大家闺秀,哪条法律规定不准说粗话了,要是有人骂我,我还不还口了是吗?”
“没有,没有,现在什么年代了,什么话都可以说,男人可以,女人一样可以。”
“女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可不是女人,我是漂亮的女生。”
“对、对,你是漂亮的女生。”
“迂腐,怪不得你只知道学习,别的一窍不通。”
“谁说的?”
“我说的,你不服气是吗?”
刘保刚要顶回去,可心里想,以前就是因为自己太大男子主义了,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才使自己成了孤独男。
“服气,你说的都对,以后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做,你就是我的女皇,有什么事你吩咐便是,小的一定照办!”
张铭艳立刻大笑起来,眼睛又变成了弯月亮,显得那么的可爱。
“你还有得救,渣男!”
“我是暖水瓶,不是渣男。”
张铭艳笑得更开心了,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刘保一把抱住了她,一股莫名其妙的电流袭遍全身。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声音虽然很低,但刘保听得很真切,他开心地笑了。
两个人洗完手后坐到椅子上吃起爆米花,阵阵清香在四周盘绕,久久不愿离去。
刘保看到不远处一对情侣互相依偎着,男孩子的手搂着女孩子的肩头。他努力地搓了搓手,然后慢慢伸了出去。
“你干什么?”张铭艳甩开刘保的手说道。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是啊,可是现在不行,等到考上大学再说吧!我们如果现在就搞对象,我怕会影响学习的。”
“我只想和你离得近一点,又不做过分的事,我不会因此耽误学习的,知道将来自己要做什么。”
“你不会,我会啊,以前就因为你,我已经耽误学习了,你明白吗?”
刘保不再说话了,虽然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可他却看得到摸不着,总感觉在他和张铭艳几厘米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墙,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法翻越过去。
“铭艳,你信命吗?”
“不信,信那玩意干啥,我妈就特别信,老是找算命的给我算命,说我将来一定能大富大贵,嫁个有钱的对象呢!”都是瞎说,将来什么样谁知道,反正我不信。”张铭艳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说着话,似乎并不在意刘保的表情。
一阵风吹过,树上落下一片叶子,正好掉在刘保的脸上,叶子往下一滑,刘保脸上被针扎了一下,可他却感觉心口出现了一丝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