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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人间清醒

大宋:我的宰相父亲 刘蓟北 2967 2024-11-15 07:13

  元丰四年七月二十五辰时,开封。宰相府。

  王仲端口里叼了个胡饼,还来不及吃,心里只记挂着今天火浣布的行情。他急匆匆地往门外跑去,却刚好被不用去上朝的王珪看见了。

  “站住!”王珪喊道。

  “爹!”王仲端一张口,一不留神,香喷喷的胡饼啪地一下掉到地上,惊起一抔尘土。

  我靠,我的饼啊!!我的早餐啊!!

  望着他那最爱吃的油饼,王仲端心都碎了。

  他气得朝王珪大吼道:“爹!!你干什么!!一大早不去上朝,躲这里堵我干什么?”

  “你还我油饼!”他气急败坏地又叫道。

  “你吼什么?你找那厨婢再拿一块就是了。”王珪很不以为然地说道,丝毫没有一点愧疚。

  也是,王仲端想着,何必一大早和这老头过不去。自己还赶着去做生意,没工夫和他找晦气。

  于是,王仲端抬脚就往厨房去,想再拿一块饼。

  可刚一迈右脚,他又被王珪叫住了。

  “你这小子,给我回来!”

  “又作甚?”王仲端无奈至极,只能转过来极其无语地问道,“爹爹莫要一大早就消遣孩儿,孩儿忙的很。”

  “忙?”王珪哼了一声,然后向王仲端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说你要考贡举,怕是说假话吧?”

  “啊?谁说是假话?”王仲端说着

  “那你《三经新义》背会了吗?文章能写了吗?”王珪说着说着声调越来越高,“你啥都不会,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晚上不着家,这早上又拼命往外跑。”

  “一日之计在于晨你知道吗?大好的时候不拿出来念书你做什么?”

  一堆噼里啪啦的念叨从王珪嘴里喷薄而出,喷的王仲端一身难受。

  “我怎么没念了?我念的时候你见着了?”王仲端还是不服气,依旧嘴硬着,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你念个屁,你净念着小娘子了!你念甚么了?你倒是说来听听。”

  以前科举的科目——四书五经六艺,是哪些,王仲端知道。但是现在这贡举考试的科目《三经新义》是哪三经,他还真不大清楚。

  他从原主的脑子里拼命地回忆,挣扎了许久,才冒出了这个《尚书》的名字。

  “孩儿···孩儿最近念了《尚书》!”

  “《尚书》?”王珪带着讽刺的口吻说道,“名字倒是没错。”

  王安石这新编的《三经新义》里确实有收录《尚书》,里面的大量为圣为王的政治学思想为王安石所更新、修正,为他的新法改革提供了重要的思想来源。

  所以王仲端确实说对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那为父考考你。”

  卧槽?

  考我?

  王仲端懵了。

  这不讲武德啊!

  一大早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可王珪没有给王仲端太多腹诽的时间,而是直接就开问了。

  “《尚书义》云,若夫事未济则从而惧……则是众人也,岂足以制众人哉。”王珪顿了顿,瞟了他一眼,又问道,“你谈谈你的理解。”

  艹,什么玩意,这么长?

  王仲端咽了口唾沫,然后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起来。

  原主原主UP!

  原主原主上线!!

  内心千万次的问后,总算找来了原主脑海里的记忆。

  这段源于《尚书·汤誓》,说的是伐桀之前,商汤誓师称,有军士抱怨自己决意征伐是不体恤众人、褫夺农时的表现。

  而商汤则一意孤行,再三申明夏桀的罪行和征伐缘由、决心,并威胁士众如不用命则株连其子。

  而“若夫事未济则从而惧……”正是夸赞商汤这特有的品质。即在兴师之初、在众人尚有疑虑而反对时,果断坚持独断并获得成功。这种品质是商汤这样的“制众人”者超越众人的地方,也是其能令众人信服的原因。

  若不能像商汤这样,而是在事情开始之初,就顺应那些反对的人而放弃自己的坚持,则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有了这段记忆帮助解读,王仲端豁然开朗。

  这无非就是个如何对待反对意见的问题嘛!

  So easy!

  他内心开始编排起来。

  王安石已罢相,神宗皇帝亲自主推新政,但又任命了比如吕公著等反对派官员,说明他并不主张一昧打压旧党。

  王珪能做独相这么多年,在揣摩圣意上,一定能体会到这一层。

  那只要自己的立意能接近赵顼,根本不需要华丽的词藻,就一定能让王珪眼前一亮。

  因此,主题应是善待反对者,理性听取不同意见。

  “凡行大事者,疑者必众,异论纷纷起矣。”

  王仲端正了正声,首先肯定了干大事反对者必然多这一正常现象。

  “然疑者尽谬乎?称善者尽无误乎?”

  然后他提出了一点,怀疑、反对的人就真的全错吗?支持的人就真的全错吗?

  “岂非商王善断,明辨其大义,知伐桀乃顺天道、存公理,故独断专行,果断之以济功,其异于众人也远矣,此其所以为汤也。”

  接着,他又举了个反例,以《尚书·仲虺之诰》中仲虺夸赞汤“改过不吝”的内容,提出改革是个系统工程,需要逐步探索、集成推进,像商汤这样的圣主,也是会听取反对意见的。

  随后,他又进一步阐释道,提出反对意见的人中,排除那些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剩下的可能才是发现真正问题的人,才是能够提出措施,完善新政的人。

  而那些一昧赞成,高唱赞歌的人却很有可能是那些媚俗迎上,趋炎附势的势利之徒。

  因此,如何对待反对者,如何面对不同的声音,才决定了一场系统性改革的成败,才预示了一项事业的兴衰成败。

  这一通高论下来,简直说到王珪的心眼里了。

  在他看来,王安石的罢相,就是因为他的执拗。

  新法推行的不利,也和用人的失败密切相关。

  虽然都是新党,在王珪看来,吕惠卿、蔡确这都不是什么好人,可这都是王安石自己提拔的啊!

  而旧党所提的新法弊政之处又当真都是污蔑,是泼脏水吗?

  青苗法、保甲法等带来的腐败难道真的都是旧党的造谣吗?难道真的那么完美,就没有改进的空间吗?

  王珪想着有些感慨,他这个世人戏称三旨相公的圆滑背后更多的是活得通透的“人间清醒”。

  当然,现在让他极度不清醒的,是他面前的这个次子。

  本以为这是个荒唐不经的儿子,本以为他这曾经的胸中经纶早丢到烟花柳巷的垃圾堆里去了,本来已经对他彻底绝望了,可没想到,他不仅依然能提笔著文,而且居然也是这般的“人间清醒”,依稀还有些当年那个少年郎的样子?

  想到这,他抬了抬贵手,示意去吧。

  王仲端便像得了特赦一般,胡饼也来不及再拿,一溜烟地跑了。

  “爹爹。”王仲端刚走,王仲修不知从哪冒出来了,对着王珪说道,“我说二哥行吧?”

  “哼。”王珪没张嘴,咬着牙哼了一句,“但愿是如你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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