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暗流涌动的中国,欧洲这边的战场可是打的热火朝天,惨不忍睹。
进攻达达尼尔海峡的战斗,从二月十九日正式发起进攻开始,已经持续了九个多月,进展依旧缓慢,甚至说是原地倒退也不为过。
高层的决策和他们轻敌的情绪,让英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二月十九日,英法联军海军机动部队进入达达尼尔的入口处。
他们利用巨大的火炮优势,很快将岸上的所有外炮台都打哑了,土耳其人被打的四处逃窜,溃不成军。
当突击部队登岛时,他们把所有土耳其人遗弃的大炮的炮门全部堵上,以免它们重新落入敌手时对己方再次进行攻击。
但似乎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他们,狂风暴雨突然来袭,恶劣的天气不得不让他们把进攻推迟了整整五天。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当他们兴致勃勃的沿着海峡上面攀登时,发现土耳其军居然在悬崖后面修建了隐蔽且坚固的防御阵地。
由于他们事先没有飞机定位,因此他们只能盲目的向悬崖上面射击,其效果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糟糕的侦查行动使这一轮进攻大败而归,协约国的登陆在三月三日这天被击退了。
随后他们决定使用海军力量来镇压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但在军舰开进来之前,他们得先把附近的水雷给清理干净。
就当他们以为全部水雷都清除干净的时候,现实给了他们一个狠狠的耳光。
一艘土耳其小艇偷偷的在他们扫过的区域重新放置了一排水雷。
很快,这些水雷就会派上用场了。
战列舰“布韦”号,“不可抗”号和“不屈”号先后倾倒和沉没,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甚至没有发出任何警告,就这样消失在海平面上。
紧接着,“大洋”号也步入了他们的后尘。
……………
英国皇家海军指挥部内。
“各位,你们令我十分失望!我们最精锐的小伙子们就这样白白牺牲在了那个小小的土耳其海滩上!”
咆哮的人正是英国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当他听到这次英国海军如此失败的行动,并且损耗了大量的兵力。
在行动之前,他们信心满满,甚至出动了最新的“伊丽莎白女王”号,想要一鼓作气,直捣君士坦丁堡。
结果呢?让全世界都看了个笑话。
号称海上霸主的英国海军,在达达尼尔被打的落花流水,甚至将战斗持续了一年多,最后还要是静悄悄的撤退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所有军官的出奇的安静,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确实打了一场败仗,并且输的十分耻辱。
如死人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指挥部。
“首相先生,我想这次行动的失败也不能归结为英军指挥官的不当。”汉密尔顿将军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恐怖的寂静。
“那你给我说说,我们无敌的海军舰队为什么会失败了。”
又是一片沉默。
英国首相环视一圈,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军官们,气的一处打不着一处来。
“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你们,的处罚和问责将会在不久后发到各位的办公室里。”
“我希望你们清楚,你们是统领着大英海军的人物,是国家的柱梁,而不是什么街边的二流氓子,你们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首相先生。”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赫伯特,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说话者居然是温斯顿•丘吉尔,本次行动的狂热支持者,如果没有他,这次登陆战根本不会被提上日程。
现在这个情况,用中国的古话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但他居然敢叫住怒气冲冲的首相,这是想让他的政治生涯就此完蛋吗?
“哦?我们的海军大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赫伯特转过身来,带着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正对着丘吉尔。
“是的,首相先生。”
“这次行动的全部责任在我,失败的根本原因也在于我,因此我将辞去海军大臣这一职务,我将拿起武器,厮杀在战场的第一线。”
“这也是我对各位的承诺。”丘吉尔脸色沉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赫伯特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丘吉尔被罢免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他不仅被免去了所有军队的职务,还被调离了内阁,从此他将会远离政治中心,做一个平凡的士兵。
同时被处罚的还有基切纳勋爵,他不再拥有政府大臣对他毫无疑问的信任了。
而且他所掌管的军械管理权移交给了劳合•乔治领导的一个新成立的部门。
直到丘吉尔重新穿回军装,得到宠信并被任命为英国军械大臣,也是1917年的事情了。
夜晚,微弱的的烛光下,丘吉尔凝视着黑如深渊的夜空,陷入了沉思。
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会继续攻打加波利亚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从来没有后悔和怀疑自己的抉择,只是英国军队的作战素养程度之低,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镀金镶边的黑色钢笔被拿起,开始在薄如细纱的纸上划动,发出涮涮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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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
今天,我被正式解除了所有军队中的职务,也被逐出了内阁。
这一天对我来说,是至暗时刻,我感觉我的人生就此走到了尽头。
尽管这次的主要原因并不在我,但我还是揽下了大部分责任。
因为我感觉愧对了丘吉尔这个姓氏,我的祖先战果累累,将这个姓氏印刻在了每一个英国人的心里。
但我想做的更好,我想让人们每当提起丘吉尔这姓氏时,想起的不是我的祖先,而是我。
温斯顿•丘吉尔。
回顾这次战役,我发现了英国军队十分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缺乏应对现代战争的手段和策略,指挥官们的思维还停留在那个只靠大炮狂轰乱炸就可以排兵布阵,一步步向前推进的战术。
这对于现在各种钢铁巨兽,垫壕作战的主流完全不同,因此,失败是有必然性的。
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将军,我的老朋友了,他曾经在布尔战争中担任基切纳勋爵的参谋长,并且任职在期间表现出色,因此被任命为本次登陆战的指挥官之一。
但伦敦的陆军部工作效率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他们居然在战争开始的一个月后,都还没有制定出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
而汉密尔顿将军也对他自己的任务目标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要是硬要说有了解的话,那只能说是1912年的土耳其陆军操典,仅此而已。
而且我怀疑他连加波利亚有没有水都不知道。
这样糟糕的指挥系统,真是太扯淡了!
这次战斗,简直就是一场闹剧,每个指挥官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自由选择登陆地点,也不会考虑这样做是否会对大局产生影响—反正他们觉得怎样容易怎么来。
最让我气愤的是来自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两个师,他们在加伟泰佩岬的西海岸上行19千米的位置建立了一个滩头阵地,还叫什么“澳新军登陆场”,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为,显然没有把他们的对手放在眼里。
在战场上,轻敌是最致命的行为,他们将会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我们军队的每一次登陆都是偶然发生的,并且都是发生在出乎意料的地点,对于这一切,除了意外,还是意外。
伯恩伍德将军,这个顽固的家伙,尽管经历了多次失败,仍然坚持夜间登陆。
他们甚至没有对海岸进行必要的侦查,仅仅靠着从书店买来的地图,就想用来规划夜间登陆?真是可笑至极。
我们年轻且英勇的士兵们为此付出了代价。
当搭载着两千多名士兵的“克莱德河”号和运载部队的驳船一同靠岸时,他们被土耳其人发现了。
紧接着就是数不清的炮弹扑面而来,在水中爆起巨大的水花。
许多士兵争先恐后的跳下船只,试图爬上海岸,但漆黑的夜晚和炮火连天的情况下,使得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第二天清晨,人们惊奇的发现,如冰晶般透明的水面上漂浮着许多身穿军服的士兵的尸体,不仅仅是上面的,水底下也躺了许多士兵,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惊恐的表情。
又是一次失败彻底的登陆,侥幸存活的澳新军也被匆匆赶来的土耳其部队打的抱头鼠窜。
土耳其军队占据着悬崖的高处优势,处处都是掩体,处处都可以伸出一把步枪来对你射击。
反观我们的部队,坚硬的岩石让我们无法挖掘有效的掩体,而敌人的子弹不断从天上落下,因此他们只能拼命的寻找岩洞进行躲避。
直到黄昏十分,双方都死伤惨重,但高地仍然牢牢的掌握在土耳其人手中。
我很生气,于是我命令汉密尔顿将军亲自指挥战场,务必要拿下所有滩头,进攻土耳其人的阵地。
但情况依旧不是那么乐观,我们的军队反复冲锋,甚至打起了白刃战,也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
其实,在我的打算里,还有一个妙招,就是利用五月份带来的夏季天气,疟疾和痢疾等一系列流行病,让窝在战壕里的土耳其军队苦不堪言。
不仅可以减低他们的战斗意志,甚至可以大规模的增加他们的死亡人数。
但不知道是谁将我的计划透露出去了,土耳其人似乎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从不让我们的士兵跨过战场一步,使得我们难以对死去的尸体进行安葬回收。
裸露的尸体会为疾病的传播创造良好的条件,我们无法回收尸体,也意味着我们的部队也将收到疾病的侵扰。
死亡人数开始直线上升,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最后我只好下令,让伯恩伍德将军与土耳其方面谈判,双方各自进行回收安葬己方士兵的尸体,以消除这一不利于双方的威胁。
停战的时光是愉快的,他们互赠礼品,有说有笑。
我敢笃定,如果没有战争,他们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虽然表面上他们和声和气,但他们背地里都在提防着对方趁机打探自己的布防情况。
当最后一具尸体被埋葬,战场上的气氛又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退回到自己的阵地去。
短短的几分钟后,在土耳其防线上的某个地方,一支步枪开火了。
战斗又重新进行。
相比于陆上的战斗,海上的决战则显得十分复杂。
德军的潜艇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参与了战斗,它们先后击沉了“胜利”号和“威严”号。
这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恐慌,为了保证“伊丽莎白女王号”的安全,军官们一致决定,将这艘旗舰驶回英国的港口。
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皇家海军立马派出了十三艘潜艇,驶进了马儿拉海峡和君士坦丁堡港,对敌人的船只进行毁灭性打击。
战报的情况还不错,我们击毁了他们一艘战列舰,一艘驱逐舰,五艘炮艇,四十四艘轮船,十一艘运输舰和一百八十五艘帆船。
当然损失也是有的,但在这里我就不想再提了。
但除此之外,战斗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进展了,现在整个加波利亚的战况就如同西线一般胶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德国人的支援已经到来,我们想要一鼓作气的拿下这里,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更何况恶劣的天气让士兵们早已军心溃散,双方都难以忍受透骨的寒冷和无时无刻的海浪的侵袭,我们对于这种情况毫无准备,甚至一件保暖的衣服都没有带。
最后,在1915年的12月19日,我们只能宣布正式撤退。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一下汉密尔顿的继任者,查尔斯•门罗将军了。
他的撤退工作做的相当之好,所有士兵都有序,快速的登上了撤退的舰船,并且留下军官们殿后,负责引爆定时炸弹,让土耳其军队误以为我们还在那里。
最后没有一个人掉队,全部撤出了这个耻辱之地。
优柔寡断是所有英国军官的弊端,我想,他们应该也需要这一次教训,总比当敌人兵临伦敦的时候才醒悟要强。
从此之后,我将投身基层部队,亲自冲上最前线。
待我回归之日,必是英国危险存难之际。
—温斯顿•丘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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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咔,当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笔头也随之崩裂。
“啧。”温斯顿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将写完的信件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个铁制匣子里。
等待着某一天耻辱被冲刷,东山再起之日,他才会将这个信件销毁。
“至暗时刻么?”他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