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把这个小姑奶奶给哄睡了,约翰走出医院门口,抽出一根烟,打算放松一下,就被人猛的拍了一下肩膀。
这一拍把约翰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烟也掉在地上了。
“我靠,你赔我烟啊。”约翰愤怒的说。
“拿着,买包新的。”18号将一沓钞票放进了约翰的手里,淡淡的说。
约翰一脚把掉在地上的烟踢走,大丈夫能伸能屈。
“搞定了?”约翰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距离他出发到现在,一共才过了两小时,算上来往和准备的时间,满打满算真正的任务时间才几十分钟,几十分钟能干嘛,怕是连别人的门口都还没进去吧。
“已经杀干净了,我还把他们的工厂烧了。”
“不是老大你还真是语出惊人啊,几十分钟,你杀进了当地钢铁大亨的总部,不仅把老板杀了还把他们工厂烧了?”
什么你手上有一枚血钱,哦,那就没事了。
震惊之余,约翰还是不禁感慨自己对组织内顶级特工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没什么难度,这里安保太松懈了,甚至没有人来检查我带了什么进来,早知道就把银色舞者带进来,这样会省事很多。”18号无奈的摆了摆手。
“而且我原本的计划是假装献出那把刀,然后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下药。”
“但我一进去就发现,那几个藏在天花板上的人影斜拉的长长的,就这样直接的射在地板上,真当我瞎?在简单评估了他们的实力之后,我干脆直接杀光了,省事。”
约翰张大了下巴,拿着烟的手停在半空,为什么你杀人说起来像是我们小时候玩游戏那样轻描淡写啊喂。
“要不是看到你看起来对小不点还有那么一点感情,我都怀疑你不是人类而是一件战争兵器了。”
18号沉默了一下,眼神开始有些迷离,更加像是迷茫,不知所措。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小姑奶奶估计要醒了,要是她睁眼看不到你,我就完蛋了。”约翰感觉他有点不对劲,连忙换了个话题。
“也好……等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洁白的病床上,林千禾缓缓的张开了双眼,她坐了起来,开始四处张望,眼神中充满着渴望,环视一圈,那个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黄毛叔叔骗人!”她嘟起了小嘴,不满的抱怨着,再过一会儿,一滴滴水珠从眼角流出,打在白色的被子上。
嘀嗒,嘀嗒。
突然,如同水坝突然放开闸门一般,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没有人,爸爸没有在这,黄毛叔叔也不见了,爷爷?爷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一个人,她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她唯一的亲人只有爷爷。
但爷爷很忙,他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因此也总有些流言蜚语传入她的耳朵里。
你的爸爸早死啦,他不会回来的了。
你就是个野种,你妈都不要你了。
你妈啊,早就跟别的野男人跑了,不会要你的了。
哈哈哈哈哈,快看啊,她怎么老是一个人坐在这,你是没有妈妈吗?你妈怎么不叫你回家吃饭啊。
哎呦呦,快走,别靠近这小姑娘,听说他爹犯了事,被人在菜市口处决了,真晦气,要是被她牵连了就不好了。
不好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哭声也越来越大,这几天的美好的回忆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化为了泡影。
以前她总是问爷爷,“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爷爷总是只会抚摸着她的头用宠溺的语气说:“乖,爸爸妈妈要在外面赚钱,等他们回来,爸爸会给你买好多好多东西的。”
“就像那天洋货店那只小熊?”
“会有的,而且比它更漂亮!”
“不许骗我哦!”
“不骗你,来,拉勾。”
“拉勾!”
现在爷爷口中那个会给她买小熊的那个“爸爸”好像出现了,现在又好像不见了,望着空荡荡的陪护椅,她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那段时光,不同的是,现在爷爷也不见了。
她的哭声很快席卷整个病房欻,隔壁的床上,传来两个青年的声音。
“这是谁家的孩子,父母怎么那么粗心,连个陪护的人都没有。”
“嘘,你别说了,我去看看。”
隔着床与床之间的白色布条被拉开,一位青年走到林千禾的床边,面带微笑,温柔的问:
“别哭别哭,怎么啦,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说给姐姐听听。”
林千禾依然在哭,不过她还是用她哭肿了的双眼,好奇的看着这个姐姐。
女生扎着双麻花辫,略显病态的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我…我…我爸爸不见了。”林千禾用着颤抖的声音,小声的说了出来。
呼,女生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发现林千禾的桌面上还放着一件男性大衣,那就说明她的父母应该只是刚刚出去了。
“别哭啦,我刚刚看到他了,他只是刚好有事出去了一下,待会就回来了。”女生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姐姐这里有个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来看看。”
“……”
嘎吱,病房的门被推开,当18号和约翰回来的时候,林千禾正坐在床上,兴致勃勃的和女生在下棋。
“将军!我赢啦,姐姐,我聪不聪明。
“聪明,聪明,才学了一会就赢了姐姐,千禾最聪明了!”女生笑呵呵的,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人都嘻嘻的笑了起来。
“咳咳。”18号用拳抵住嘴,不好意思的走了进来。
“要不我先走?”他在椅子上坐下,将手里的羊肉烧饼放在桌面,热腾腾的,白花花的面饼上还还冒着阵阵白烟。
“爸爸!”林千禾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扑向18号。
留意到她脸上的泪痕,18号皱了皱眉。
“你怎么哭了?”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说完,她抱得更紧了,生怕他过一会又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呢,我只是出去买吃的给你了。”
“可是…”
“下次不准哭了,知道了吗,我不会离开你的,来,拉勾。”
“好,拉勾。”
一大一小的指头牵连在一起。
“好了快吃东西吧,你也该饿坏了。”
听到这话,林千禾才想起来她从昨晚到现在,什么东西都还没吃呢。
再看了看桌面上香喷喷的肉饼,没有犹豫,林千禾立马抓起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呼,终于圆过去了,18号在心里暗自叹气,不过坐在旁边的女生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位是?”18号好奇的问。
“我刚认识的姐姐,她人可好了,她还教我下棋。”
“下棋?”18号心里第一反应是那种黑白相间的棋盘上摆着象征国王和皇后之类的欧洲象棋。
那玩意,在中国,应该不流行吧,此刻,他的脑子里充满了疑惑和好奇,难不成这个女孩是哪位千金小姐。
当18号还在思考的时候,林千禾已经把棋盘搬了过来,“喏,你看,楚河,汉界!这都是姐姐教我的,姐姐可厉害了。”
额,原来是这玩意,18号曾经在某些欧洲人研究中国的典籍上看到过这种中国象棋,是一种古老的棋种,简单易上手,老少皆宜。
不过古代的文人更多青睐难度更高,观赏性更强的围棋。
“您的女儿很聪明,一教就会了,我只是粗略的跟他讲了一点规则,她就能开始上手了。”女生听到林千禾如此夸赞自己,不好意思的说。
“谢谢你。”18号习惯性的递过一沓钞票,“小小心意,不足挂齿。”
“这…这…这我不能要,先生,请您收回去,这样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女孩连忙摆手拒绝。
“被拒绝了么,难道是给的不够多?”18号心里暗自想,于是,他又拿出了另一沓钞票,而且比刚才的更厚。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您误会了。”女孩的手摆的更剧烈了。
“你帮了我,我给你点报酬,这不是人之常情吗?”18号不解的问,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拒绝这么丰厚的报酬。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老师教导我们要善于帮助他人,救苍生黎民,不记回报,因此我不能接受这笔钱,抱歉。”
“并且这件事真的太过微不足道了,希望您能理解。”女孩点了点头,庄重的说。
“那,好吧。”18号只得默默的把钞票放回了衣兜里。
“走了。”18号提起还在吃饼的林千禾,将她放在肩膀上,走出了病房。
“我们去干嘛啊?”
“出院。”
………
病房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陈静!老师不是说过不要惹是生非吗,跟何况你……”一旁的男生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
“你没看到那个小女孩哭的多伤心吗,她才几岁啊,还有,黄天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叫做惹是生非。”
“这……”那名叫黄天的男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想了想,好像确实有点用词不当,“但我这是为了你好!”他接着说。
“而且你不觉得那个男人太年轻了吗,他看起来就只有二十多岁,能随手拿的出那么多钱,而且衣冠整整,肯定是哪位富家阔少。”
“你平生不是最讨厌这些人的吗,他们视下层人民的生命如草芥,国难当头只会纵情享乐。”
“行了,行了,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知道,明天我就该出院了,已经落下好多课了,再不回去就更不上了。”
“他是什么人我一时看不出来,但我只知道他是一位好父亲而已,阶级对立无法避免,但也无法全盘否定,这也是老师的话。”
听到这话,黄天握紧了拳头,“可是…”
“别说了,行了吗,我想静静。”陈静躺在床上,闭上双眼,不再理会他。
…………
“怎么,终于留意到我了?”
约翰满脸怨气,从一进门开始,林千禾的目光都被18号死死的锁住了,完全没有留意到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的约翰。
“跟小孩子争风吃醋什么,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况且黄毛叔叔看起来确实不太受待见呢。”18号假装难过的叹了一口气。
“靠,这下自己成小丑了。”约翰十分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他造成的。
“好了,我们的契约已经生效,是时候该履行你的责任了。”
“带上她?”约翰指了指趴在18号头上的林千禾。
“带上吧,不然待会又要闹了。”
“行吧,我们走。”
北平警察局,局长办公室内
满满当当的书籍和资料被堆放于此,其中不乏皇家典籍和史记。
许多书本因为多年陈放,已经微微泛黄,更有甚者已经被虫咬的千疮百孔。
“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了,从清帝退位后,这些东西就开始四处流传,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找回来的。”
说话者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目光坚毅,气宇轩昂,穿着警察制服显得无比威严。
他就是王一凡,现任警察局局长,约翰•迈克逊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旧时代的东西,为什么要全力去找回它,现在不是提倡共和吗?”约翰问。
“鬼知道呢,这是北洋政府的命令,谁能猜到那群政治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不过我猜,这应该跟复辟有关。”王一凡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外人听到,虽然他早就把所有人从这层楼轰了出去,但以防万一,还是小点声为妙。
“复辟?大清都灭了,他复个鸡毛辟,再说了,现在这个世道,谁敢称帝?”
“袁项城。”(注1)
“他?他好好的大总统不当,当什么皇帝,是嫌命太长还是大总统的真皮沙发不舒服了。”
“这可是一坐上就群起而攻之的位置啊。”
“你先别说话,我这都是有依据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说。”
…………
注1:袁世凯(1859年9月16日—1916年6月6日),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政治、军事人物,北洋军阀领袖。字慰亭(又作慰廷),号容庵、洗心亭主人,汉族,河南项城人,故人称“袁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