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遭了大劫
“蓝梦”歌厅所发生的事,罗逸并没有声张。
无论对庞晓霞还是其他同学,罗逸都选择了缄默。因为,这会招致一些误解,也省得他们费太多心思,去理解他们或许难以解析的东西。
再者,在有关工程方面的事情上,他希望尽量少无限无可控制的偶然因素,让局势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但百密一疏,他最终还是入了王向炳精心设计的圈套。
而且这圈套还是源自《工地反诈三十六计》,通过王向烦及刘正东等四人团队的精心策划,一招瞒天过海的奇招横空出世,向罗逸的脖颈处套来。
夜里,王向柄回到他十里庄老家后,先是做了热敷。他老婆毕学花把一块热毛巾捅到他手里,翻白了下眼就自顾去了别屋。
也没问他脸上怎么挂的彩,心道除了给人揍的,就是外面的狐狸精给挠的。
而且,自从上了广告牌子的工地,这个狗东西脸上常挂彩,她也习惯了。
王向炳开始了费力的思索。每逢想到罗逸时,他的眉头总皱成一个疙瘩。
比如现在,罗逸的表现就如变脸戏法一样,突然从争夺工地老板地位,转向拱手让出,只甘心做一个工头了。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自己葫芦里是什么药,王向炳当然门清。是夜,他躺在床上却干瞪着眼睡不着,就把自己葫芦里的药调了又调,弄了又弄,折腾了一宿。
第二天,也就是8月21日,离广告工程峻工日只一天。
早上八点,他就给工商局消费者权益保护中心打去了电话。
“您好,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要举报。”
“那好,请你按地点、被举报单位及举报项目,分别说一下。”
“104国道三里庄路段,罗逸,用假的义邦漆……”
中心工作人员一听说是义邦漆,顿时重视起来。忙让王向炳停一下,取了纸笔后,才说:“同志,请继续吧!一共有多少桶?”
王向炳开始还怕对方慢怠,见对方如此重视,脸上笑开了花,“一共100桶,18L装,总价值5000元!”
“啊!”中心职员惊叹了一声,“县里正搞品牌万里行活动,这工地竟敢顶风作案,而且数额巨大!”
又问:“请问同志是贵姓大名,举报有奖金的!”
王向炳得意地哈哈一笑,说:“我姓成又姓打。”
“同志开玩笑吧,哪有一人两姓的?”
“哈哈,到我这儿就能了。我叫城市猎人,也叫打假先锋。”说完,王炳挂了电话,叽叽给给地笑了一会儿。
这里正暗箭伤人,工地上却一片欢腾。
这都是因为付子强后来通过门雄了解到了情况,又告诉了姐姐付玉馨,接着大清早就传到了庞晓霞那儿。
当然,里面的黑幕皆被遮掩,只有峻工验收大功告成的好消息。这消息由庞晓霞向同学们宣布后,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大家瞬间被狂喜的浪头给淹没了。
互相挥着笔,在对方脸上身上涂抹油彩。男男女女也忘情地抱在一起,或是跳得高高地击掌喊号。
其中,李延水在纷乱的人群中抱住了一个女生,女生羞急之下打蛇七寸。李延水本来腿脚不便,裆中剧痛下随即仆倒,把女生压在身下。
庞晓霞联合马爱华把女生从色狼底下抽了出来后,一起在他屁股上跺了几脚。
李延水被跺着下巴壳子上下抖颤,上牙打着下牙,发出一阵卡卡卡卡、吐吐噜噜的笑声。
白国兴看了后,笑惨了,疯跑到罗逸旁边,指着李延水方向,笑得满跟泪花,“罗逸,你看啊,哈哈……”
罗逸抱着他的肩膀,勉力地赔笑了下。
他知道,李延水的狼狈龌龊相不足以让白国兴这样,他是为了掩饰自己做为一个男人流下的泪水。
他是为峻工验收成功而狂喜得不行,只有用泪水来表达了,因为这给了他升学的希望!
又想到他拼尽胆气打向门雄的耳光,心里很是欣慰,相比前世,他由脆弱变得坚强了,由懦弱而生了胆气!
白国兴的喊叫打断了罗逸:“喂,还装逼啊!都这时候了,还脸上沉沉的!”
然后,他向同学们招手:“来啊,看一看瞅一瞅啊,别光闹了,学学人家罗逸这范儿,这才是大将风度!”
同学们哗啦一下拥了上来,围着罗逸雀跃、看范。
王汉臣向庞晓霞要手机,说要给邻居打个电话,让人家给家里报个喜。
赵梅梅也说打完了给我,我也给爸说一声,不让他琢磨着把自己嫁给村口开代销的小六子了。
罗逸却上前一步,把庞晓霞拿出的电话塞回到他包里,先对王汉卧和赵梅梅说:“这电话缓缓再打。”
又对庞晓霞说:“霞霞,我现在记起了你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咱们总归是学生,怕玩不过人家。”
“好像是说过,”庞晓霞思忖着,“不过,现在不同了,我对你很有信心,同学们也是。”
她向大家扫视一下,“是吧?”
“对!罗逸就我们的救星,我们有信心!”
“罗逸很OK!”
……
罗逸双手急按了下,否则有些无法承受这些赞誉。
“大家静一下,”
罗逸长出了一口气,用缓慢而悠长的语气说,“我罗逸不怕被打,不怕被压,不怕苦也不怕累,但最怕的就是愧对大家。”
“这是说什么话。”“好好的,怎么了这是?”……
大家议论着时,却见一个戴大盖帽的下了护坡,径直向他们走来。
在他身后的路边上,停了两辆面包车,暗蓝色的标志很是醒目,是工商局的。
罗逸凝立不动,只言不发。
庞晓霞狐疑地迎上前去,叫着:“张叔,你怎么来了?”
身为工商局副局长的张亚州驻足了下,“嗯……带队一个执法任务。”
庞晓霞面上一寒,但依旧皴起笑容:“得多大的案子啊,劳架您这副局长亲自带队?”
“唉……”张亚州叹了口气,“这案子很大,又是顶风作案,主犯就是罗逸……”
“什么!”
庞晓霞喊了起来,“他一定是被人诬陷!张叔你说,是什么案子,谁报的案,是不是王向炳!”
“霞霞,你让开。”张亚州见庞晓霞竟然双臂展开,拦截了他。
“张叔,你不说明白别想抓人!还有,你给庞墨声说了吗,这是他亲手抓的形象工程!”
张亚州本想发火,但见庞晓霞脸上挂了泪水,就“啧”了一声,说:“我事先给你爸请示过了,他说要从重严惩的。还有,你这孩子,身为干部子女,就该有觉悟,快快闪开!”
“不——!”
庞晓霞嘶声喊着,“庞墨声不是我爸,我也不是干部子女。那觉悟滚吧,今天你休想抓人!”
群情激愤中,罗逸拦了又拦,同学们还是涌了上去!
路边的工商职员也大批过来,制服在身,逆着阳光,凶霸霸地峙立在张亚州身后。
双方一时间形成了僵持不下。
罗逸伫立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庞晓霞,看她这千金大小姐撒泼的样子。他紧紧地咬着嘴唇,才没有笑出来或是哭出来。
马爱华也悄悄地凑到他身旁,紧紧捏着他的手,说:“看来是躲不过这一劫了。放心,我给你送衣服,送扒鸡吃。”
罗逸拂了下她的长马尾,低声说:“可惜了,你的大学……”
“不上了。”马爱华淡然地说,然后笑了,“我去看守所门口小卖部打工,等着你出来。”
“去去!”罗逸轻打了她一下,然后郑重地说,“临进去前,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要是庞晓霞和你拜干姊妹,你不要拒绝,而且,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她一直是你的小偶像不是吗?”
“嗯。”马爱华随即答应下来,接着头发甩了下,借着风甩掉了脸上的泪水。
然后,罗逸大踏步上去,大声呼喝着,“张局,你是找我吗?”
一位职员大声说话的声音穿过了人群:
“罗逸,你躲在后面干什么?你让庞姑娘打前阵,算什么男的?敢做不敢当吗?”
罗逸怼道:“你特么废话怎么这么多?”
然后,对庞霞喊道:“霞霞,你过来,我给你说件事。”
“昂。”庞晓霞应了声,声音都是嘶哑的。
她走过来,罗逸说:“霞霞,平时不是教训我不要冲动吗?这回你怎么也犯了,咱不能对抗执法的!”
庞晓霞点着头,抽了下鼻子,又抽了抽后,颓丧地吐了口气。
又叮嘱说:“我走后,工程不能停,把剩下的五块牌子干完它。”
还说:“华华是你妹妹,你要照顾好她。”
庞晓霞登时急了,推开了他:“你、你没完了,还拉带口的!”
罗逸尬笑了下,驱开同学们的阻拦,穿过人群走到张亚州面前,说:“用带铐子吗?”
张亚州为了缓和气氛,也好全身而退,就幽了一默:“工商局文明执法,再说也不是公安。”
但这话却惹了队伍中一位经侦科的干警:“张局长,带不带铐子是工作需要,和文不文明扯不上关系。”
说得众执法人员哄然一笑。
气氛瞬间融洽起来,给人一种错觉:工作人员和这些小人民群众欢声一堂,打成一片。
“那走吧!”罗逸有些有趣地大迈向面包车走去。手上没铐子,未免有些些遗憾,少了些悲壮色彩。
风啸啸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意境,没淋漓表现出来。
庞晓霞却追了上去,向着有些惶恐的张亚州说:“张叔,善待着他点,去了你那儿别动手动脚地。——我可是爱记仇的。”
“这话哪儿话,咱们都是文明执法。回去吧,霞霞。”
但是,庞晓霞刚一转身,就看到了极为躁乱的场面,是白国兴,他从铁屋里抄了十根白蜡杆,正分发给同学们。
这白蜡杆还是老周的儿子骚扰工地时留下的。
庞晓霞急步跑了过去,迎着揭竿起义的同学们大声嘶喊:“都滚回去,滚回去啊!”
同学们步子凝顿了一下,但白国兴却大叫不止:“我要拼啦,我也不活啦!”
庞晓霞大叫着:“这是违法啊。”接着指着李延水和王汉臣说,“你俩愣着干嘛,他要疯了。”
李延水和王汉臣上前,一个搂脖子的,一个抱腰的,才制服了乱踢乱踏乱骂的白国兴。
白国兴被两人摁在地上,气息微微,直翻白眼。马爱华在旁边惊道:“他会不会要断气啊。”
李延水撇撇嘴说:“他是有气发不出来,哪那么容易断气。”
然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背影。那是刘正东,他背对着大家,身上轻轻抖颤,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气极而喜。
“白国兴!”
李延水冲他耳门子上大喊了一声,“你心里堵得上,就冲他发泄一下吧!”
白国兴听罢,扑楞一下鱼跃而起,抄了根白蜡杆,哇哇地朝着刘正东疾奔过去,上去没头没脸地就是一顿暴打。
……
河东县工商局,消费者权益办公室中,张亚州亲自主持的审问正在进行。
张亚州:“三里庄路段广告牌工程承包者是谁?”
罗逸:“王向炳。”
张亚州:“这张材料入场签证单是怎么回事,除了监理的,就是你的名字。而且,王向炳的笔录也写得清楚,开始时,他确实是工程承包人,但开工前,他把工程承包权转让给了你,可有此事?”
罗逸:“有。”
张亚州:“案情清楚明了。义邦油漆总价值为5000元,你要承担15000元的罚款,而且,还附带行政拘留十五日。”
罗逸:“哎!……”
张亚州:“年轻轻的,何苦呢你。这样以来,大学也不能上了。也不知你爸拿不拿得出这15000元罚款。——回去准备钱吧,这期间,每天到我办公室来报个道。”
罗逸拖着灌铅的腿拉开了门,临走时,回头问了句:“张局,最高罚款是多少?”
“十倍!怎么?还嫌罚得少啊?”张局说着,不耐烦地手背撩着,“走吧走吧!”
“张局别急。”罗逸又问,“举报者奖励多少?”
“你这孩子……”张局本想批评他话唠,但为了快打发走他,才做了解释,“按违法罚金的5%,另外义邦总部给予打假奖励费和罚金等同。”
“谢谢张局!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