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32号院里的郎家园枣基本熟透了。
路行远摘了一个半红半青的果子尝了尝,确实又甜又脆,随手又摘了一个。
人形怪物这么不知好歹,枣树上的原住民不干了,当着路行远的面,在枣树上下疯狂闪转腾挪,一会便把小嘴塞的满满当当。
万物有灵。
路行远与树上的四口之家相安无事的处了一个多月。
如今,这几只松鼠早不把他当成威胁。
望着上蹿下跳,给院子增添了许多生气的松鼠一家,路行远心情愉悦。
当然。
这和几天前,马度鉴定他的几件收藏是真品也有很大的关系。
周八一洗清了嫌疑,但路行远对这老头的调查也丝毫没放松。
潘才放下手里工作跟了老头几天,把周家里里外外给查了个底朝天。
调查结果证明周八一确实没撒谎。
这老头早些年搞古玩,把家产败光不说,还生生气死了老婆,搞的一对子女到现在还不待见他,名声臭的很。
潘家园那边搞古玩的很多都知道周八一的败家事迹,只是古玩败家不是稀奇事,平常无事也不会有人揭他伤疤,
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潘才花了几十块钱,打听出了周八一箩筐的负面消息。
潘才带回来的消息很及时。
周八一古玩败家,气死媳妇的事,给了路行远一记当头棒喝!
不久前得知家里的几件收藏是真品,他就一直安耐不住澎湃的心情,暗搓搓的想多发展几个周八一这样的中间商。
如今这盆临头浇下的凉水,算是给路行远过热的脑袋降了温。
更让他回首查看起了这一年多的所作所为。
这一年多,他固然赚了很多钱,让老家的亲人不用再为钱担忧。
他自己也在首都买了房,开了饭店,健身裤生意蒸蒸日上,甚至远在深圳都有了他的工厂。
向钱看,向厚赚的心态,确实让他的一颗赚钱心变得坚韧,致使财富疯狂累积。
但从他接触古玩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态有些不对劲了,大概就是变得利欲熏心,做了金钱的奴隶。
赚钱养家改善生活可以,成为金钱奴隶,路行远从未想过,甚至害怕。
意识到心态出了问题,路行远把自己关在32院,不吃不喝,整整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他没去用乱七八糟的哲学为自己的迷失辩解,纯粹就是折磨自己,警示自己。
正房堂屋里的铜钟连响了十下,路行远丢下蒲扇从竹椅上爬了起来。
反思一天一夜后,他开始自己做起了饭,家里更是多了不少家具电器。
冰箱、洗衣机、电视机别人家有的他有,别人家没有的他也有,基本上把市场里的电器买齐了。
几十分钟,一盘五花肉炒豆角,一个青菜蛋汤被他端到了枣树下面。
“请问,家里有人吗?”
路行远拿着大海碗装米饭的时候,垂花门外有陌生的声音传了进来。
“有人,进来吧。”路行远从西耳房冒头喊道。
不过他嘴上喊得痛快,心里却委实有些不快。
毕竟,他早上买完菜回来的时候,是顺手把如意门给关上的,来人连门都不敲,自顾自的到了垂花门,才问家里有没有人,这做法不是那么回事。
路行远端着大海碗出了西耳房,几个男女分两边绕过了垂花门。
“你们有啥事?”路行远端着碗问道。
“路行远!”
被人叫出姓名,路行远不由往刚绕过垂花门,细长脖颈上挂着相机的女孩望去,“陈红!你咋在这?”路行远一脸的不敢置信。
鸦儿胡同的32号四合院他买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从没在同学之间提过,包括李栀枝,更别提陈红了。
不提的目的也很单纯,不想同学间的纯粹友情变味。
光着上半身,端着大海碗,穿着大裤衩站在漂亮庭院里的人是路行远那张熟悉面孔,陈红一时也傻了眼。
“你怎么在这?”她问了和路行远一样的问题。
路行远一手端碗,另一手向陈红招了招:“你过来,我告诉你。”
陈红狐疑的走近路行远,又跟着进了变成了厨房的西耳房。
耳畔传来的一股热气,痒痒的麻麻的,搞得陈红浑身不自在,一把推开路行远后,陈红轻叱道:“外面有人呢,你搞什么鬼?”
路行远郁闷,陈红这话的歧义也太大了,他喊她进西耳房,又不是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不想让外面人知道这房子是他的而已。
陈红惊了:“这院子要好几万块钱吧,你卖裙子赚这么多钱?”
路行远咬了口白米饭:“我现在不卖裙子了,专门倒腾你穿着的这种踏脚裤。”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头脑的,竟然能赚这么多钱。”
赞扬了路行远一句后,陈红画风突变,“饭还有吗?跟着跑了半天,饿死了。”
路行远点了点脑袋。
瞄了眼外面围着枣树来回转悠的一帮人,路行远问陈红道:“外面那帮人到底干嘛的?”
“林业学院的,领头的是吴齐副教授,他们要搞郎家园枣树再培植,满京城的找这枣树查看习性呢,我跟着跑了一个暑假,家都没回。”
想到新学期开学,陈红就是传媒学院大四生,路行远不由好奇道:“你开始实习啦?”
“不算实习,算是个人锻炼吧。你等会给我也装碗饭,我出去拍几张照片。”
陈红端着相机出了西耳房,想着一时半会饭还吃不了,路行远又将大海碗里的饭倒了回去。
“唉,慢着点,慢着点,别把树上的原主人给吓跑了。”
两个林业学院学生没头没脑爬上枣树剪枝的时候,刚好被路行远撞见,他慌忙喊道。
他和枣树上的松鼠一家都处出了感情,要是把这几只小家伙惊的放弃老窝,再也不回来,他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什么原主人?”枣树枝丫上,拿着木锯的男学生问不远处的路行远。
“你脑袋往右转,主人家正盯着你呢。”
路行远话音刚落,一帮人整齐划一的转着脑袋,繁茂的枝叶中,四颗毛茸茸的脑袋若隐若现。
“啊”的一声大叫从枣树上传来,随即而来的是“噔噔”往下落的木锯,一副直奔副教授脑门的样子。
路行远站的远看的清楚,不由吓了一跳,一边喊着“快让开”,一边连蹦带跳的赶到反应慢人一拍的吴齐旁边,一把将他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