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茗跟几个小伙伴挤在面包车上停等红绿灯，前后的汽车不少，摩托车更多。一台公交车在外侧车道右转，轰隆隆地从排气管中留下一道浓密的黑烟。

　　绿灯一亮，摩托车就像一群草原上的土狼瞬间冲出，最前头的汽车这才慢吞吞的启动，缓缓加速，刚过完十字路口，前方的摩托车群已快要飙到下一个路口了。

　　面包车跟着前面的车子缓缓爬行，因为超载，所以爬得有点喘。车里的座椅已经拆掉，驾驶座后面堆着一迭迭的海报，郑茗他们几个只能在海报的缝隙中找空位坐下，车里空调跟不上九月的炎热气候，车内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今天周六，中午一放学，阿荣之前提议要发海报赚零用钱的计划，早得到众人的支持，除了郑茗外，大肥仔、阿勇、阿达也都参与，连郑茗同桌的蒋家荣都来了。

　　他们一起到阿荣爸爸朋友的派报社报到，由于都是新手，派报社也不敢给他们太多的海报，一人领了1500份，上了派报社的面包车，由司机将他们载到要派发的区域。

　　郑茗抽出一张海报观看。只见今天要发的是房产预售屋，地点在湾北市的松山区，29000元／坪（1坪约等于3.3平方米），房屋坪数从20坪到35坪不等，总价580000起。1980这个时间点，湾北市平均房价是46000／坪。

　　郑茗记得他重生前湾北市的平均房价860000／坪，这个预售屋的价钱比四十多年后相差快三十倍，但跟他以前所居住过的许多城市比起来，这个涨幅算低的，而现在这个预售屋总价，到了四十几年后，连一个卫生间都买不到。再看看香港房价飙升程度，可见只要是中国人，炒房的功力都是世界一流的。

　　＂我们就算是今天把海报全部发完，也才赚60块而已，阿荣，你爸爸的朋友是不是看我们是学生，才给得那么低的。＂

　　蒋家荣抱怨工资太低，他念书不行，算起帐来倒是反应很快。

　　派发海报是按件计酬，派报社给他们每份0.04元，所以他们今天如果顺利的话，每人可以得到60元的工资。

　　郑茗不知道行情没跟着答腔。

　　＂对啊！我听说其他派报社0.045到0.05都有，如果是大张不好发的，甚至有到0.055的，为什么这家只给0.04呢！＂

　　阿达也认为不合理，说出他听说过的。

　　这时阿勇也说话了，＂阿荣，不会是你爸有抽头吧！＂他认为他的怀疑合理

　　阿荣被伙伴们问得答不上话，回道：＂我又没发过，我怎么知道，不然等我回去问问我爸。＂

　　＂问你爸还不如先问司机大哥呢！＂蒋家荣提议说。

　　＂对啊！你先问司机大哥比较快。＂阿勇这么认为。

　　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在前座开车把几人的对话都听在耳里，不过他想自己只负责开车跟督察派报生的工作，至于他们几个为什么领低于行情的工资问题，中间有没有什么猫腻，他都不想过问。

　　＂别问我，你们的工资是老板说的，我也不知道。＂

　　郑茗听他们几个说完，大概了解这个工资是不合理，不过听司机大哥话中意思，只是不想正面回答，就算再追问也没用，想了想后说道：＂大哥，阿荣他爸爸是你们派报社那里的里长！＂他先表明自己几人是有后台的，看看司机大哥的反应。

　　＂喔！原是里长伯的儿子，那你们更应该去问老板，为什么跟你们这样算。＂司机又把问题丢了回来，知道是里长伯的儿子，他更不愿意回答了。

　　听司机大哥这样说，郑茗更加确认工资算法不对，不过能赚多少钱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还想这一两个月的假日，都来发海报，他想多深入点湾北的街道，感受民间的生活。

　　所以他把话题带到其他方向，问道：＂大哥！正常一个人一天能发多少份海报？＂

　　＂嗯……，正常老手差不一天2000~2500，如果区域好点，3000以上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像你们这种发半天的，又是新手，我算算，800份顶天了。＂只要不要问到工资问题，司机就据实回答。

　　＂所以我们发800份，就只能赚32元，车上热死了，下车我就要先买饮料，我又要喝饮料又要吃饭的，32元不是一下就没了。＂大肥仔人胖怕热，他算了一下要花的钱，不禁哀号出声。

　　＂明天我自己带水带干粮。＂郑茗回答。

　　＂不会吧！茗茗，明天你还来，你又不缺零用钱。＂大肥仔不可思议的看着郑茗，他跟郑茗从小一起长大，就没见他吃过苦，怎么一上中学后就变了个人。

　　＂你们不来也没关系，我只是想体验一下而已。＂

　　其他几个小伙伴都说看看今天的情况，再决定明天要不要继续。

　　车子到达目的区域，司机在每个住宅区块放一个人下来，又交代区块内所有的信箱都要塞到海报，露三分之一在外面，方便他跟业主检查，再约定好集合的时间地点，他会开车过来接人。

　　郑茗分到的区域是一整片的公寓楼，住宅密集，大多是四层五层的老式公寓，一层两户，信箱就在大门上面，整齐排列。

　　海报已经折迭好了，郑茗一张一张专注塞进信箱里，按规定露出三分之一。他先派一边的信箱掉头再派另一边的，一条巷道发完，再弯到隔壁巷道继续。

　　这个区块的巷道都不大，刚好容两台车通过，可是巷道里两边停了不少摩托车，就只剩一台车能过的空间了。若是有车子进来，还要弯弯绕绕的避开路边停放的摩托车，这就很考验驾驶技术。

　　郑茗看到每家每户都有各自的门牌号，难怪堂哥以前说在湾湾用卫星导航，都是设到门牌号，车直接开到家门口的。

　　下午的太阳像个火球，郑茗没派多久就已经汗流浃背，看着书包中满满的一袋海报，不由得加快派发速度。

　　派发海报是熟能生巧，他很快就找到诀窍，越发速度越快。

　　不过信箱也不是每个规格都一样，有大有小，有时里面还暗藏各种机关暗器，他一个不留神就被信箱伤到，蹭掉了中指的一块皮，手掌也给割破了小口子。他只是拿出随身的纸巾稍为擦拭一下，继续工作。从小在山里田里到处乱窜乱跑的，割个小口子，蹭破点皮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顺着巷道一路派发，书包中的海报慢慢见底，区域内所有信箱也都派发到了。走到约定的地点，面包车还没过来。他感到口渴难耐，正好边上有间小卖店，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