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知道世界上受苦的不是只有你,你会减少痛苦,也会在绝望中燃起希望。
──《约翰•克利斯朵夫》
镇子不大。
街上没有几个人,只有一条比较像样的街道。街道两旁的房子大多低矮破旧,灰扑扑的,一如两人此刻的心情。
一家杂货店门口趴着两只黑狗,狗子很瘦,毛色暗淡,浑身脏兮兮的,看到两人从旁经过,有气无力地吠了几声,又安之若素地趴伏在地上,以节省原本不多的精力。
魏蓝在小镇上找了一家比较像样的旅馆,也是镇上唯一的一家旅馆,开了一间房住下。
旅馆虽小,幸运的是居然有热水。魏蓝让林妮先洗了个澡,躺下休息。等林妮安置好了,魏蓝出去买了很多吃的回来。购物途中,魏蓝的寻呼机响了好几次,都是云朵打来的。
魏蓝给菜菜子的寻呼机回了一条信息: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暂时过不去,个人很安全,不用担心。
两人不想出去,就呆在旅馆里吃了些东西。
到了下午,林妮突然发起烧来,魏蓝摸了摸林妮的额头,滚烫。魏蓝赶紧背起林妮,跑到旅馆楼下,问清了镇上卫生院所在地,直奔卫生院。
到了卫生院,挂了号,卫生院很小,没多少病人。
很快轮到林妮,医生看了,说是有可能是受到惊吓,加入风寒入体,医生的办法就是输液。
一口气输了三四瓶,烧总算是退了。
输液的时候,魏蓝趁机跟医生说这几天睡眠不好,请医生帮忙开一瓶安眠药。
医生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但是只肯开二十粒。
医生另外给林妮开了一些退烧和消炎的药,取了药,魏蓝又背着林妮回到了旅馆。
魏蓝又去外面买了一些热粥,喂林妮喝下去。
林妮吃了药,发了一身汗,魏蓝给她换了贴身的衣物,没一会儿,林妮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林妮睡着,魏蓝把身上的钱大部分都塞在林妮的枕头下,带着一百多块零散的钱,起身出门到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两瓶火机油、一只一次性打火机,又买了一把小水果刀。
问了问超市的老板,打听附近哪里有修自行车的地方。
从超市出来,根据超市老板的指引,走了没多远,在一间卖报的小亭子旁边,有一位中年大叔正在收摊儿,身上穿着一间中山装,外面套了一件厚厚的围裙,胡子拉碴、头发花白,戴着一副断了一只腿儿的眼镜,断的那处用一根细细的绳子连在耳朵上。
修车的大叔看见魏蓝走过来,站着不走,“小伙子修车啊,今天收摊了,明天早点来吧。”
魏蓝观察了一会儿车摊上的旧车,问:“大叔,你这儿有旧车卖吗?我想买一辆旧车,便宜点儿的,能骑就行。”
“旧车嘛,有倒是有,能骑,样子不怎么好看。”
修车大叔指了指旁边一堆旧车中的一辆二八杠,“这个。还有一辆女式的,估计也不适合你。这个二八杠呢,你要是要,收你八十块。”
“大叔,您看,我身上钱不多,便宜点行吗?三十卖不卖?”
“三十?你当我卖废铁呢,看你诚心买,要不我便宜十块钱,七十,可不能再少了。”
“大叔,五十,五十您卖给我吧,我真的没带多少钱。”
“你这个小伙子,”修车大叔笑笑,“唉。行吧,小伙子,看你这么有诚意,五十,就卖给你了,我这是赔本赚吆喝。”
“谢谢大叔。”
“你看这车子,气足足的,旁边有抹布,你自己擦一擦。”
魏蓝把车子推出来试了试,没有问题,链条也上过油,痛快地从袋子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修车大叔。
魏蓝跟修车的大叔招呼一声,蹬上车往镇外骑去。
自行车在山间的崎岖小路上颠簸,魏蓝还记得来时的路。
骑了大概有五十几分钟,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候,魏蓝骑到了上午去过的那个小院子外的山坳里。
远远地,魏蓝就停下来,把自行车藏在一从灌木的后面。
暮色中,依稀可辨小院子的栅栏铁门以及铁门后面那辆醒目的银灰色面包车。
院子里,屋子门口亮起了灯。
魏蓝拿出安眠药袋子,随手找了根树枝,掰了一截,把袋子摊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一粒一粒的,慢慢的将安眠药磨成粉。
天完全黑了,魏蓝快步向院子走去。
院子里亮着灯,魏蓝琢磨了一下,不敢冒险。又悄悄地从东边绕到院子后面,院子后面有一间屋子,亮着灯。
魏蓝屏声凝气站在窗子旁边,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靠近了些,听声音似乎是胡小琴,“马哥,快着点儿,就等你了。”
老马:“还有一个汤,得煨一会儿。”
“你开个小火,出去喝两杯,过一会儿来盛。”
“行,我这就去,妹子我跟你说,这可是好东西,狗肉煲,嘿嘿,大补!”
“咦,恶心。”
“你个小娘们儿不识货,不跟你多说了,我开了小火,走,过半小时过来就能吃了,咱们先去喝酒。”
听他们这意思,这间屋子是个厨房。
魏蓝沿着后墙根往前走,走到西北角,看见一扇木栅栏门,破破烂烂的,胡乱的用绳子系在门框上。
解开绳子,往里推,绕过木栅栏门,魏蓝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厨房在院子的最后头,东西又各有两间,应该是杂物房。白天魏蓝和林妮呆的那间屋子在中间,再往前面走才是这帮人吃饭的地方。
魏蓝走到厨房门口,厨房里亮着一盏白炽灯,比较昏暗。
推了推厨房的门,虚掩着,一推就开,门轴想必比较老旧,吱呀吱呀地响声吓了魏蓝一跳,停下来定住神,前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笑闹声,没人注意这边。
魏蓝闪身进屋,没有细看其他的,只往煤气灶上看,煤气灶上搁着一只陶制的汤煲,煲里咕噜噜地翻滚着。
魏蓝从旁边找了一块抹布,小心的揭开汤煲的盖子,放到一旁。
从怀里掏出塑料袋子,袋子里是研得细细的粉末,将粉末往煲里倒了一点儿,想了想,怕量不足,索性倒了大半袋进去。
收好袋子,拿起旁边案板上的汤勺在汤煲里搅了搅,再将汤煲的盖子盖上。
做好这些,魏蓝看了看没有其他异样,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厨房,将门轻轻带上,沿着墙根儿回到了后门,把后门带上,静静地坐在墙根后面等着。
北风呼呼地吹,魏蓝感觉双腿又冷又麻,站起来小范围地原地走了几圈,还是冷。
过了二三十分钟,听到似乎有脚步声,急匆匆地走过来。
老马嘴里念叨着,“哎呀,我的狗肉煲呀,怕是煮过了。”
老马进了厨房,掀开煲盖,先闻了闻,“好香,好香,”看了看,“不错。”关掉煤气灶,找了两块抹布,端起汤煲离开厨房去了前屋。
魏蓝恨恨的,“这帮王八蛋,在那儿喝酒吃肉,我却在这里喝西北风。”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估摸着这帮人已经吃上了狗肉,喝上了狗肉汤,重新打开后门,再次进了后院。
魏蓝蹲在前屋的窗户边上。
胡小琴的声音,“哎哟,瞧瞧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儿,没喝多少呀,怎么一个个东倒西歪的?”
“老张,老张。我说你平常不是吹牛说自己酒量大吗?怎么今儿个第一个倒下了?”
丁导演含糊不清的声音,“今儿这酒……后劲儿……真大,哎,我也不行了……犯困。”
“咣当”倒在地上的声音。
“嘁,你们酒量还不如……老娘呢,咦,我……我头也好晕啊,就喝了……一杯,怎么就……”
听声音胡小琴也晕倒了。
魏蓝不敢掉以轻心。
凭着记忆走到中间的屋子,找到自己留在更衣室里的床单,用水果刀割成了一条一条的布条子,独独留下了林妮染红的那块布。
拿着布条子,魏蓝堂而皇之的走进前屋,桌上杯盘狼藉,丁导演、老马、老张、Andy、胡小琴,都躺倒在地上,丑态毕露。
不及细看,魏蓝走上前用布条把五人的手脚一一捆绑起来,打了死结。等一切忙完,魏蓝才各个屋子到处找起来。
找了半天,才在中间屋子东边的东厢房里的桌子上看到那个DV,应该就是丁导演住的地方。
魏蓝没有用过DV,但这玩意儿比较简单,摸索了没多久,大概就了解了它的功能。翻看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他和林妮拍的片段,里面甚至还有胡小琴和Andy拍的片段。
把DV收好,魏蓝才有空仔细打量这间屋子,这一看不得了,两边墙上的橱柜里满满的都是此类电影,欧美的,RB的,港台的,应有尽有。
地上整整齐齐垒了几十个箱子,打开一看,全都是这些东西。
走到后门,一脚踹在门上,栅栏门应声而倒。魏蓝把栅栏门拆成了一根一根的木条,捆作一堆柴火,背着柴火出了院子。
在院子前面小路上拐弯的地方,把木条堆在一起浇上火机油。
风很大。
拔了几把枯草盖在柴火上,点了好几次才点着。柴火着了,氤氲地燃着淡淡的火光,照亮了魏蓝的眼睛。
风助火力,柴堆更亮了,驱走了周围的黑暗。
魏蓝盯着着火的柴火看了一会儿,确定不会熄灭,找到藏自行车的地方,回望了一眼那个小院子。
他的眼里有火焰在跳跃。
到了镇上,已经快十点了。魏蓝找到镇上的邮局,邮局很好认,邮局外墙上安了投币电话。
魏蓝揉揉冰冷发麻的脸,坚定地拨打了报警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