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王莽新朝一一历史的试验田

第41章 四十一.符命案

  与匈奴的战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而长安城内,一场由符命引起的轩然大波,却在朝廷内部悄无生息间突然引爆,牵连一大批高级官员及其子弟。

  引出这场符命风波的风暴点,是一场单相思,是对一个寡妇的单相思,是甄寻对黄皇室主王嬿的单相思。王嬿是王莽的长女,为了不让她独守空房,为了便于她改嫁,才将她的身份由皇太后改为黄皇室主。

  王莽为了女儿的终生大事,之前甚至让追求者化装成太医去接近王嬿,被王嬿发现打出宫门后,王莽就只能心里干着急,再不敢上赶子为女儿张罗婚事了。

  甄寻是甄丰的儿子,要想讲清他,得从他的父亲甄丰讲起。

  甄丰,甄邯的哥哥,是最早追随王莽的那一批显贵子弟,其弟甄邯,身为太师孔光的女婿,早就暗地里以王莽马首是瞻。平帝时以定策功拜少傅,封广阳侯(三世宿卫)。

  王莽任安汉公时,甄丰是四太师之一,虽然王莽是班长,但甄丰名义上也是国家领导人之一,早早就进入了王莽的核心权力圈。

  甄丰善古文。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序》云:王莽时,使司空甄丰校文字部,改定古文,复有六书,一日古文,即孔子壁中书也;二日奇字,即古文而异者也;三日篆书,即秦篆书也;四曰佐书,即隶书也;五日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鸟书,所以书幡信也。”

  安汉公后,甄丰积极鼓吹王莽摄政,上蹿下跳为其摇旗呐喊,为王莽当”假皇帝”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之前,甄丰都始终处于王莽的核心权力圈,地位在其弟弟甄邯之上。

  公元8年腊月,王莽承接金匮,顶替孺子婴成为新朝的开国皇帝,依金匮封拜辅政大臣。

  扯不扯,汉高祖刘邦不仅在金匮上写明让王莽做皇帝,还在上面详细的写明了辅政大臣,谁任什么职务,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扯吧,就算是亲爹安排后事都没安排的这么详细。

  金匮上白纸黑字的写着,甄丰拜更始将军,封广新公。甄丰本为大司空,资格地位不亚于王舜、刘歆,就连甄寻也被封为茂德侯,官居侍中,兼京兆大尹。而甄丰,没办法,太祖刘邦就是这样安排的,依照金匮符命,甄丰只能封为更始将军,二品官职,与卖饼儿王盛平级,不但与王舜、刘歆等人相差太远,甚至连弟弟甄邯也比不上。

  金匮是什么玩意儿?寻常百姓不清楚,甄丰能不清楚吗?真以为是老刘头二百年前留下的!作为参与者,甄丰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愤怒,出奇的愤怒。我为你王莽的皇位,留下了汗马功劳,费尽千辛万苦顶着叛臣贼子的罪名,好不容易将你扶上马,你却飞鸟尽,走狗烹。给我的官职还没有大司空强,这算什么赏赐?失宠,屈辱一股脑涌上了头。甄丰心里明白,在王莽那里自己已经排不上号了,怪只怪自己平时生性刚强,自认为有些学问,又觉得王莽在意自己,在很多事情上与王莽多有顶撞,这是真得罪人了。

  新科皇帝态度已经摆明,再不知趣就没有好果子吃,作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甄丰是再清楚不过了,先低调做人,让王莽消消怒气,日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打碎牙齿只能往肚里咽!

  甄丰是有很大的情绪,过了知天命的年龄,谁还把情绪摆在脸上呀,忍着吧!就当什么事儿也没有。比甄丰情绪更大的是他的儿子甄寻。时任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本想更进一步的甄衙内,一下就在长安城的公子圈失了势,这可不能忍。

  年轻人就只爱看见事情的表象,不能也不会透过现象看出本质。”金匮”同样一件事,甄丰透过现象看出权谋的本质,看出自己失意的根源。而甄寻却只能看见现象,而不能洞穿本质。

  很不幸,他没有向父亲请教的好习惯。

  更不幸,他还爱着一个他不该爱的女人。他喜欢黄皇室主,爱王嬿爱得寝室不安,想要娶她为妻。关键的是王嬿是王莽的长公主,更关键的是他只是单相思,王嬿自汉哀帝刘衎走后,整个人的心就没了,甘愿守寡,王莽试着说亲很多次都被她拒绝了。

  自古以来,男往低找,女往高找,想要高攀皇亲贵戚,那得等着皇帝赐婚,而不是自己去谋划,真以为是自由恋爱呀!

  哪怕她再是个寡妇,也是皇帝的长公主。

  我爱你和你无关。

  但他没办法不想她,无论如何都要娶王嬿为妻,管它什么黄皇室主,管他什么长公主。

  “金匮”事件的出现,让他看见了操作的可能性,哎哟不错,原来王莽这老小子还信苻命。

  于是决定从符命上做文章。出于谨慎,他先借别的事试了一试。别说,甄寻还蛮聪明的。他制作了一块符命,在符命上说新室应当在陕地设立二伯,甄丰为右伯,太傅平晏为左伯,仿效周公、召公的旧例,意思是说,以陕(今河南三门峡)为界,将全国分为两部分,以西由甄丰管理,以东由平晏管理,像当年周、召二公分区管理西周王朝一样。

  通过做旧,浅埋,出土等基本的流程,在经过不同的人手逐层上交给了王莽。

  这道符命呈进去,王莽居然就依符命所言,立甄丰为右伯,太傅平晏为左伯。

  我就说这老小子信符命吧,甄寻正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时,却不知这不过是别人的放长线钓大鱼。

  这套把戏是政客玩剩的,王莽才依金匮所言承继了皇位,不可能一下就说其余符命是假的,王莽是个讲究人,他可不想让人在后面指着说,凭啥你那块儿是真的,我这块儿是假的,而且这个符命上所说比较虚,平晏位居要职,手握实权才没这闲功夫干这蠢事,一看就是甄丰所为。这么个虚名应该没有什么意义,应该所图更大,放长线,看你下一步干什么。

  甄寻见符命有效。就又写了一篇,里面说:”汉氏平帝的皇后,应当为甄寻的妻子”。满心期望王莽再次批准,把黄皇室主下嫁过来,抱得美人归,自己好做个乘龙快婿。

  又通过做旧,浅埋,出土等基本的流程,上交给了王莽。

  这么快狐狸的尾巴就露出来了,王莽见到这份符命,勃然大怒,你这个甄丰,敢玩这一套。也不去问王嬿的想法,直接把这当作政治阴谋处理,也不管女儿的终身大事了,把符命狠命一摔,破口大骂“黄皇室主是天下之母,怎能做甄寻的妻子?”

  王莽是想着急解决女儿王嬿的个人问题,可那个人也不是你甄寻,你爹甄丰我现在都蛮大不满,更别说是你。况且就算是为了女儿的幸福,也绝不是符命的形式,真以为你自个就是红娘了不成?

  甄寻没等来好消息,从宫中的反馈来看,这次玩脱了,弄巧成拙,这道符命成了自己的催命符。赶快取了些金银,跑路逃离了常安。不到半日,王莽就下旨包围甄府,抓捕甄寻。

  甄丰还不知甄寻所犯何罪,等问明情况,也吓得魂飞天外,你甄寻是吃了老虎胆吗?皇帝的女儿都敢掂记,不知道你老爹正被排挤,被打压吗?低调才能保平安,你这高调得快上天了,全家还不得被你拖累死。急忙寻找儿子,想绑儿子入朝,负荆请罪,以消王莽的怒气。

  甄寻这时早跑出常安,哪里还寻得到。又经朝使逼迫,一时无法对付,只好服毒自尽。朝使见甄丰已死,人室搜了个底朝天,最终也没有找到甄寻,于是回去复命。

  王莽听说甄寻逃走,下令通缉,并追究他的党羽。查得国师刘歆的儿子侍中刘棻、刘棻的弟弟长水校尉刘泳以及刘歆的门人骑都尉丁隆、大司空王邑的弟弟左关将军王奇等,都是甄寻的好友,就将他们一股脑儿全抓入狱中,逐一审问。几人因甄寻在逃,无从对质,自然不肯承认。

  过了几天,甄寻就被抓到了。

  甄寻与刘棻等虽是好友,但这次全是甄寻一人做主,未曾与别人商议。一经到案,甄寻供认不讳,说与刘棻等并未通谋。偏偏审问的官吏有心除掉这些人,严刑逼供,将刘棻等人也牵扯在内。刘棻等人百口莫辩,都被定成死罪。

  刘棻的老师扬雄,也成了此案的嫌疑犯,遭到传讯。

  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素来口吃,却才思兼备。汉成帝时,由大司马王音举荐,待诏宫廷,献入《甘泉》、《河东》二赋,很受成帝赏识,授职郎官。哀、平两朝未被提升,抑郁无聊时,便借笔墨消遣,著成《太玄经》及《法言》,语句多难以理解。刘歆看完后,认为扬雄有才。特令儿子刘棻拜扬雄为师。

  此时扬雄正在天禄阁校书,忽然听说自己被刘棻的案情牵连,暗想自己年过七十,何苦再去受刑,就从阁上跳下,摔了个半死不活。朝吏见他年纪老迈,又摔得鼻青脸肿,慌忙将他扶起,令人看守;然后去报告王莽,讲述惨状,说明扬雄并不知情。王莽这才下令将他免罪。

  王莽本意是不想弄国师刘歆的子弟,耐何庭审官员上报了刘棻等人与甄寻合谋的罪证。

  王莽想效仿虞廷旧制,流放刘棻到幽州、甄寻到三危、殛丁隆到羽山。可典狱下手快,这三人在流放旨意前已经被杀死,圣旨是流放,官员们就将他们的尸体载入驿车。辗转运到那里,称为三凶。

  符命一案受到牵连的朝臣也不下数百人。

  后世皆认为王莽在符命案上小题大做,其实不然,王莽是依金匮符命得的天下,符命就具有了法理的意义,我是怎么得到的,就会防着别人怎样得到,符命是我的工具,不能变成你们的工具,更不能成为攻击我的武器。现在不及时的刹住这股歪风,说不定明天又会出一份汉高祖刘邦的最新符命,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时间考察,觉得我王莽不胜任,要换成其他人。这个可能是有的,不能不防。

  太平天国就是明显的例子,洪秀全是天兄下凡,杨秀清依葫芦画瓢,也照着洪秀全这样来了一出,说自己是天父下凡。在太平天国后期,常演出这样的闹剧,杨秀清只要不满意洪秀全的命令,就在朝廷上当场发作,装疯卖傻说自己是天父上身,然后把洪秀全这个天兄儿子一阵惩罚。行政上你是我的领导,伦理上我是你老爸,把洪秀全气的不行,又没有办法,因为杨秀清玩儿的那套,就是洪秀全玩的那套,你不能否定他,否定他就否定了自己,否定了法理的合法性。

  也不知王莽知不知道,反正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在自己身上发生,而甄寻也通过自己的作死行为,成为了史书上记载的著名的坑爹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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