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落在城市里的温弱阳光,给冰冷的高楼大厦披上层金黄色的绝美外衣,也算是给劳作一天的人们给予心灵慰藉。
这些家伙可不像枝桠上蹦跶的鸟儿般快活,只算被囚禁于城市牢笼的雀儿。
当不再有人欣赏失去了美丽羽毛的他们,翅膀笨重不能飞行,手高眼低自生自灭。
所以他们很珍惜,被圈养的日子。
安东尼奥便似如此。
他能够作为当地小头目在拉恩市赖以生存,得益于尼弥西斯的庇护。
哪怕他是受组织剥削的最底层人物,渗透入当地警局的尼弥西斯也会为他提供保护支持,得到特殊业务的他,自然渴望警局资源。
受益于尼弥西斯提供的特殊保护,他才能够毫发无损地单手撑着下颔,欣赏窗外的风景。而他自然也知道,当尼弥西斯不再需要他的时候,他立马就会变成无人在乎的可怜蛋。
他必须做点什么。
没什么可做的,总部只让他好好招待伊丝米和菲洛雷斯双子星,没有再派遣其他的任务。
那么他要证明自己!
安东尼奥低头看向缠着绷带的手掌,那个可恶的家伙真是操蛋,说不清道不明,进来便崩掉了自己的手掌。
手掌的绷带一直缠到现在,他不敢解开,因为他知道已经化脓了,他不敢揭开自己的伤疤,看鲜血淋漓的伤口。
身体上的伤害还是小事,要命的是心理上的摧残——伊丝米始终坚持是她救了安东尼奥,惹得菲洛雷斯双子星每次都拿他受伤的手掌开玩笑,说他连个小女孩还不如……甚至就像个小女孩!
他受不了这种屈辱。
所以他心里一直记得开枪的那个家伙。
让他受尽委屈地家伙!
你们知道每次洗澡都要抬高发酸的手臂的痛苦嘛!你们知道每次上完厕所,只能洗一边手的痛苦嘛!你们知道每次做双人俯卧撑,只能任人摆布的痛苦嘛!
他发誓,再碰到那个可恶的家伙,一定要把他的头砍下来丢到伊丝米和菲洛雷斯双子星的面前,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懦夫!
墨菲定律:当心怀某种期望的时候,这种感受越强、越深,就越有较多概率可以达成我们所希望的结果。
安东尼奥转头看向重新装上去的监控电视,边擦拭着枪械组件,边将它们拼接起来。
监控电视里的司高明低着头,同样是在擦拭着手中的枪,好像他感应到有人正在等他。
电梯的门开了,司高明走了出来。安东尼奥没有立即朝着他开枪,他有自己的原则,同样也有自己的选择。
他不是心中充满野蛮的人,但同时他的行为却是野蛮的。
有的人肉体禁锢在钢筋水泥的铁牢里,但他的意志是自由的。
安东尼奥总是幻想着干完这单、做要那单就收手了,可他在泥潭里越陷越深,抽身不出来。但是他仍然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去到西部,盘下整片农场,颈间系着丝绸印花大方巾,戴着顶宽沿高顶毡帽,穿着饰以花哨流苏的麂皮衬衫,脚踏装配上踢马刺的鸵鸟皮高低靴,挥舞着套索信马由缰,在马背上眺望整片如油画般的牧场。优雅而不失野性,野蛮又不失理智。
他向往牛仔率真随性的生活。
他甚至在有无聊的时候,还会轻轻哼唱牛仔的歌:“我刚上奇泽姆小径
经过那炙热的死亡谷
骑马穿越尘土飞扬的平原
感觉自己像个牛仔
但是我不去断背山
不我不去断背山
那真不好那真不好
我一路逛从黎明到黄昏
当我穿着紧身衣
你可以嚼嚼口香糖也可以抽抽烟
但不要妄想触摸我的底线
不去断背山
不我不去断背山
那真不好那真不好
那真不好那真不好”
而他知道,追求理想的过程中必然充满荆棘,最厌恶的事物必然最离不开,他要想在牢笼里有呼吸的权利,有做梦的权利,那么就必须要依靠尼弥西斯生存下去,就像之前说的,他已经陷得太深。
所以为了信念,为了生存,同时也是为了尊严,他必须要杀死司高明。
安东尼奥的腰间绑着枪套,他将手枪放进去,盯着司高明说道:“你现在来到这里,要为了向之前那样羞辱我吗?”
司高明看着他的动作,同样将手枪收入战术腰带,缓缓说道:“之前是误会,现在带着目的。”
“什么目的?”
“我是来找人的,一个女人。”
“楼下都是女人。”
“一个叫做詹妮弗的女人。”
“我知道她,但我不能告诉你。”
“我知道的,我会让你告诉我的。”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有一阵子,安东尼奥才说道:“男人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没有拔枪,我也没有,我们都知道该怎么解决。”
接上了他的话,司高明说道:“用最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牛仔决斗。”
牛仔决斗出现于早期西部解决争端的方式,两人对立,同一时间拔枪,如果先掏枪打死对手代表着耻辱,后掏枪打死对手代表着荣誉。如果两人都没有命中,则反复开枪,直到一方受伤或死亡为止。但开枪次数不能超过三次,否则仍会被认为是耻辱。让男人接受耻辱,无异于让他自杀。
决斗,刹那间决定生死。男人们的智慧与野心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独属于男人间的血色浪漫。
两个人原先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没有语言的交流,只是简单地交换过目光,两人几乎同时间将手移向枪柄。
办公室好像变成了荒漠,半圆的夕阳悬在天际,照耀在两人的脸庞上,头顶上宣告死亡的黑鸦哑叫着飞过,携带血腥的风沙刺痛两个人的肌肤。
脱掉枪套扣,握住枪柄。
拔枪对准。
先响了一声,另一声枪响旋即响起。
司高明感觉到有些胸闷,防弹衣阻隔了子弹的创伤,不过依旧还会有冲击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安东尼奥整个人受到巨大的冲击,整个人倒飞出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胸口开了朵血红色的理想之花。
司高明挪步脚步来到他身旁,拍了拍身上的防弹衣:“不好意思,时代变了。”
残阳的余晖轻照脸庞,安东尼奥似乎隐隐约约间看到了,广阔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