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分钟,只言片语一席话,王大河瞬间把“人心”拉到自己一边。
单就蛊惑人心水平论,王大河有一套。
甚至,在某一个瞬间,就连赵贵良都在暗暗沉思自己分管的农业那一摊子如果能拿到一笔资金,应该怎么运作,先买农药化肥还是先修缮一下粮站仓库……
这样的家伙,即使明天没了这份工作,去大城市当个什么总裁班讲师,都有可能在年底捞个金牌玩玩。
呸呸呸!
赵贵良立刻心中暗骂自己,正颜道:“王镇长,这笔销售协议是苏阳自己谈成的,咱们作为一级……”
“好了,好了。”
这已经是今天赵贵良第二次被人打断话头,潘书记揉着眉头,似乎不愿意与什么人形成目光对视,“大河,你来说说,咱们应该让谁来负责红菇的销售问题。”
这是什么操作?
苏阳差点都要暴走,自己明明就坐在这儿,可那些人却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想要截胡,
“赵叔,我还有些事情要先走了,你先忙着。”
站起身来,苏阳装成很生气的样子,说完径直推门离去。
刚才赵贵良已经给大家介绍过苏阳,可苏阳走的时候,众人似乎统统集体失明失聪,仿佛压根就没见到会议室出现过一个陌生人。
赵贵良很惭愧,但也无可奈何。
1990年人均月工资收入200元那是指全国平均,这个小地方,很多企业职工每月拿不到100块钱的比比皆是,就算是以全国平均工资计算,30万也是一个普通职工125年工资总和。
有机会赚这么多钱,哪怕是为公家,人们也会心动。
潘书记其实也有考虑过为什么苏阳能够以每盒红菇18.8元价格卖给石油管理局的问题,销售协议里每盒18.8元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红菇不是按斤卖而是按盒?
但作为镇里一把手,他也觉得王大河刚才表述的意见很重要,尤其是如果镇里最后能把这笔生意谈成,作为领导,他才是笑在最后的人。
潘书记还考虑过,万一谈不成也没事,不是还有赵贵良嘛,看刚才那模样,赵贵良应该是苏阳的长辈,有赵贵良出面解决问题,总归镇里决计不会有什么损失。
在这种思维支撑下,潘书记暂时选择支持王大河。
有了“尚方宝剑”王大河轻咳一声,笑呵呵道:“既然书记让我说,我也就举贤不避亲了,我认为,红菇销售的事可以交给供销社采购科长王滨同志,大家有没有意见。”
有,但是我们不说。
无论什么年代,从别人碗里抢食都是一件非常令人忌讳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苏阳是赵贵良的人,而王滨又是王大河儿子。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精神,大家都愿意选择坐山观虎斗。
“好,那就这么决定,下面咱们进入今天的会议议题……”
大家注意力马上转移到领导讲话中,谁都没有发现此时王大河已经舒坦的眯起了眼。
三十万呐!
王大河感觉屁股下椅子要飘了。
一直以来王滨的身份问题都是王大河心头一块病,初中毕业后那狗东西说什么都不上学了,无奈,王大河只好由着儿子,可后来王滨越来越不像话,时不时从家里偷钱去县城跟着几个不成器的小子混。
实在管不了儿子,又受到家中母老虎威逼,王大河只好把王滨安排到镇里供销社上班,但没有正式编制。
王大河觉得,等这次红菇销售任务顺利完成以后,他就可以找机会跟领导说说,看能不能解决一下王滨的编制问题,甚至说不定可以拿个干部身份,毕竟可以帮镇里挣回三十万块钱呢,这年头,镇里自筹财政资金也没三十万吧。
为了给儿子抢这份功劳,王大河不惜跟赵贵良翻脸,他觉得值。
但有一点王大河忘了,他今天这种做法属于不讲格局,事情做成了还好说,万一失败,后续引发的各种问题将成为他无法控制的局面。
…………
苏阳一下子失踪好多天,苏二发都考虑好用什么姿势揍这个狗东西了,但从地里回家后看到儿子,苏二发心马上软了,黑着脸吓唬儿子几句,又立刻转头吩咐闺女给弟弟做点好吃的,跑出门野这么多天,又黑又瘦。
温情总是那么短暂。
吃饭的时候,苏阳一个劲皱眉,桌上盘子被他来回摆了好几回。
苏二发再也忍不住了,目露凶光手中筷子化身长缨枪“呼”地砸下,“鳖孙,就你跟你娘俩人讲究,还让不让吃饭了,看老子抽死你。”
嗯?啊?
苏阳和苏秀秀同时惊诧放下手中碗筷,齐刷刷看向苏二发。从小到大,这是苏二发第一次口误连自己娘都骂出来了。
被一双儿女盯着看,苏二发回过神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呸”一下朝苏阳脚下啐了一口,冷哼着起身回屋,死死关住房门。
“姐。”苏阳都要疯了。
苏秀秀无语叹了口气,拿手指点点苏阳脑袋,默默起身打扫地面。
自己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洁癖和强迫症让人无法忍受,自己家亲人还好说,以后出了门可怎么办,难道也在人家吃饭的时候摆弄盘子不成。
苏阳姐弟都默契不去谈论刚才苏二发的口误。
安静吃完饭,苏阳才拿出在商市买的西装和手表,“姐,这是给你买的手表,这个是给咱爹买的西装。”
“弟,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苏秀秀大吃一惊看着自己弟弟,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真的是自己弟弟吗?怎么忽然就长大了,不仅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死犟死犟的臭脾气,而且还知道自己出去挣钱。
变化太大,苏秀秀反而不适应。
苏阳嘿嘿一笑,“姐你看这手表多漂亮,来,你戴上看看嘛。”
“我不戴,弟,你从哪儿买的手表,姐明儿就去退了给你当生活费。”
苏秀秀连连摆手,她今年已经十九了,自然知道城市里的姑娘很多都有手表,在太阳底下抬起手腕布林布林的一闪一闪晃眼的很。
可买手表的钱是弟弟辛辛苦苦挣来的,苏秀秀觉得苏阳才出去几天,就晒的黑黑瘦瘦,一定吃了很多苦,外面的钱哪那么好挣。
而且马上弟弟就要出门上学,到时候要带一笔钱做生活费,弟弟胡乱花钱已经不好了,再因为给自己买手表把钱花掉更不行。